“微整”还是“危整”？(整形瘢痕任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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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微整形、无创抗衰等热门项目备受追捧。图为山西大同市某微整形培训学校正在授课。
自从有了“微整”的概念，“变美”的门槛就降低了。微整形美容业迅速发展，近年已形成庞大市场需求。在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人们对美的追求也达到高潮的今天，微整形、无创抗衰等热门项目备受追捧，医美机构也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
“比起爱情，更相信肉毒杆菌，因为每次必定有效……”《欲望都市》里的这句经典台词，已经成为众多爱美人士的真实写照。相比传统意义“刀光剑影”的整容外科手术，微整形短时间通过对身体部位细微调整达到“梦幻效果”，受到众多女性青睐。但同时，其乱象也在丛生，“追美者”在“微整”的丛林里迷失、甚至付出惨痛代价。
疯狂的“微整”，谁都想试一试
尤莉30岁不到，但几乎试过了各种微整的项目。有时候她照镜子，会默默地在心里数出这张脸经历过的美容“实验”，玻尿酸、肉毒素、微创吸脂、水光针、“超声刀”……
然而事与愿违，尤莉的皮肤状态在近两年直线下滑。“每次做完一项微整我都期待自己变得更美一点，但当做完这一切，我发现自己只是更老了一点。”事实上，这些美容项目也曾在尤莉脸上发挥过作用，但最后却又都回到“原点”。
第一次尝试微整形，尤莉在自己的山根和鼻梁处注射了一针玻尿酸，“那是一家私人整形工作室，就开在小区里，屋里挂着老板的‘从业资格证’以及各种美容培训‘证书’。”因为“年头太久”，尤莉已经忘记了工作室的位置和名称，但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微整后的兴奋和朋友一致的评价——“好看的，精神了很多。”一年后，玻尿酸被“吸收了”，尤莉的鼻子几乎恢复了原样。不得已，尤莉又打了一针玻尿酸，却总觉得“没有第一回打的好看了”。
在那之后，尤莉彻底走上了微整的“不归路”，勇于尝试各种新推出的美容项目。有一段时间，尤莉的护士朋友热衷于给自己打“瘦脸针”，在整形机构或者工作室需要两千多一支的肉毒素进价只需要一千五。尤莉的朋友通过代购买了韩国进口的肉毒素，在脸部和腿部进行注射。不到半个月，尤莉看到肉毒素在朋友身上“真的见效了”，就也让朋友给自己的脸部和腿部注射了肉毒素。之后，尤莉发觉自己的咬肌确实变小了，腿部却变化不大，“那段时间走路使不上劲，总感觉‘肌无力’”。不到半年，尤莉脸部的肌肉又“回去了”，并且“貌似大小脸更严重了”。
在看过媒体发布的一些“注射失败案例”后，尤莉有些后怕。当时的她并不知道注射同样是微整形的一种，虽然不需开刀，但正是这种“简单”，使许多像尤莉一样的人铤而走险。有业内人士告诉，济南不少美容院悄悄从事医疗美容，根本“没有医疗资质，都是私下微整形，这已成为业内公开秘密”。
就算是连锁、颇具规模的美容院内，也有可能存在不规范的美容项目。尤莉曾在某家连锁美容机构接受了“超声刀”的美容服务。在昏暗的房间里、表皮麻醉，精密仪器在脸颊上缓缓挪移、照射，脸上皮肤出现灼热感，伴随着轻微的针刺痛感。经历了“超声刀”并不愉快的体验过程后，尤莉没想到有更多的麻烦在等她。支付了5000元“治疗费”，尤莉当场确实觉得自己的脸 “更加紧实”了，但却伴随着“麻麻”的感觉。几天后，尤莉的脸上开始出现过敏的症状，从不长痘的两颊滋生出痤疮。经历了数月的痛苦煎熬，症状才有所减轻，而尤莉认为“‘超声刀 ’的效果微乎其微，很快就反弹了，并且皮肤开始变得松弛。”
在搜索引擎输入“济南微整形”，搜索结果多达2620000条。无论微整形的技术是否完善，从尤莉身上能够一瞥大众接纳微整形的心态变化。正如伊美尔集团创始人李滨所言，2002年，有人试着做以注射为特征的微整形手术第一针时他就在现场，“当时国内几乎没人接受，第一个注射的还是一个外国人，如今微整形几乎成为家常便饭，追美的人都想试一试”。但现实中，这条追求美丽的道路却曲折蜿蜒、布满荆棘。
▲任盈盈做腰腹环吸手术的海峡美容整形医院至今仍以“零伤害”来宣传此类整形手术。
“微创”是噱头，也是“陷阱”
无痛、无痕、无风险，这是在诸如双眼皮、隆鼻、吸脂等整形广告中最熟悉不过的字眼。可是，在这些手术中，真的能做到无痛、无痕、无风险吗？起码在吸脂手术中，这些措辞还很值得商榷。
在济南海峡美容整形医院的官网上，赫然写着对吸脂项目的介绍：安全无痛，零伤害；快速瘦身，不反弹。在亲历了腰腹环吸手术的任盈盈看来，这些均非事实。
2016年上半年，任盈盈住进济南海峡美容整形医院，准备实施期待已久的腰腹环吸手术。在手术前，任盈盈曾多次咨询整形顾问，除了手术的效果，顾问曾向她许诺：“环腹吸脂属于‘微创’整形，整个手术只会留下两个小针眼，并不会留下明显疤痕。”术前，主刀医生向她说明了手术的过程：在肚脐处以及后腰部位分别取微小切口并抽出脂肪。对于术后伤口的问题，医生的回答同样是“手术后不会留下痕迹，恢复之后‘伤口处’将看不出来。”
在任盈盈的病历上，记录了腰腹环吸手术的过程，其中对肚脐处切口的描述是：于脐处做一长约0.8cm切口……6/0尼龙线闭合切口。但事实是，在任盈盈的肚脐处，主刀医生做了两个切口，而如今这两个切口已经发展成两个一厘米长的瘢痕疙瘩。两年多来，任盈盈肚脐处的瘢痕疙瘩逐渐扩大。在刚发现有瘢痕时，她曾与整形顾问和医生沟通，却得到“术后切口处需要较长时间恢复”的答复，错过了最佳的修复时机。
直到2018年9月，任盈盈在其他整形机构咨询时，获知“此瘢痕疙瘩的修复非常有难度，不排除吸脂手术后缝合等处理不当导致的可能性”。当任盈盈试图联系之前的整形顾问和医生，发现他们均已从济南海峡美容整形医院离职。联系了另一位整形顾问后，院方提出了“打祛疤针修复”的方案，但在任盈盈追问“祛疤针能够将疤痕恢复到什么程度”时，院方却无法明确答复。
在跟院方沟通过程中，任盈盈提出了退费、修复两项诉求。院方负责人付老师对此回复：无法办理退费，可以尝试修复。“但即便是修复，也只能将她的瘢痕疙瘩尽量缩小。”在与付老师的沟通中，令任盈盈印象深刻的是在没看过患者病历、患者瘢痕疙瘩的情况下付老师试图向她解释“疤痕是正常的”，甚至拿“剖腹产”“阑尾炎手术”等手术瘢痕类比。付老师还提醒任盈盈，手术前签署的知情同意书，已为医院将瘢痕问题免责。
在打印的一沓病历中，任盈盈找到了这份“知情同意书”，在医疗分项中，确实将瘢痕疙瘩的风险罗列其中。“在手术前大肆宣传‘不留疤痕’，用这种手段来做免责处理，我感觉完全被套路了。”事实上，在本刊的暗访过程中，该医院的数位整形顾问及医生仍表示，“手术完全是微创切口，恢复后一点都看不出来，完全不用担心疤痕问题。”
显然，尤莉和任盈盈的情况并非个例。随着整形行业的迅速发展，整形机构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但其中鱼龙混杂，一部分机构存在的问题也“骇人惊闻”，虚假、夸大宣传，从业人员素质低下，规范性不高，医疗美容安全事故频发，而这些都正将这个行业变成“危”整形。
截至发稿前，济南海峡美容整形医院对吸脂打出的广告语仍是“零伤害”，但这所谓的“零伤害”体现在任盈盈身上却是两个将近一厘米的瘢痕疙瘩，成为她身体上、心灵上的真实创伤。近日，本刊联系济南海峡美容整形医院，负责人付老师表示“吸脂手术算是比较普通平常的手术，大多数患者术后不会出现此类状况。具体情况，因患者体质不同而异。像任盈盈这种情况，她的术后时间已经超过两年半，已经过了法律有效诉讼期。” （涉事者皆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