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惠州下角二十多年的时光(上)(下角奶奶二十)

美丽的惠州城,老旧建筑只存在记忆里
我是老惠州客,寓居这座城市超过二十年。年少时,我奶奶住在上排。1998年,我还在紫金县老家读书,高一的班主任是个新潮爱玩活跃的年轻人,他让我们平摊包车费,在县城包一部大巴,周五晚上全班同学坐夜车,经过广州,最后到达肇庆星湖游玩一天。当年激情可想而知,一夜没睡,还玩一天,又坐车一口气回紫金。
那时没走高速路,周六傍晚路过西湖,老师叫我们去西湖逗留半个小时,他用数学老师的精确,做的却是语文老师的情怀:对比星湖和西湖,感受肇庆和惠州,肇庆玩半天,惠州玩半小时。时间就这么紧凑,老师是我学生年代负责任有血有肉有梦想的好老师,试问今天,谁还敢乱带学生出去?

那半小时的短暂逗留,却被我用来找奶奶。车停在西湖北门,我熟悉路程和地形,一口气朝南走,沿着下角南路,走过丰山公园,走过西湖西门,沿着鳄湖路,一路小跑,去会我的奶奶。
我对下角至今保留着久远记忆。当年下角南路没有那么繁华,西湖北门对面的中国电信大楼下角最高,成为摄影家们高空拍摄惠州大桥的最佳场所。电信大楼在以后日子还一直是下角乃至全城市民通讯生活的焦点,比如拉宽带,装电话,装小灵通等。
下角南路是当年该片区最热闹之地
那时鳄湖路是通车不到五年的一条新路,红花湖已经被人熟知,上排的瑶芳花园还保留着开发不久的簇新。鳄湖里面那个小岛,一母一子两条鳄鱼的雕塑是崭新的,刻画得栩栩如生,小鳄鱼的短吻巧妙地撑着母亲昂起的头颈和庞大身躯,表现得相当温情。
鳄湖路车子不多,路沿跟湖区相接处,用铁栏杆围着,路面跟水位保持着两米高的距离。这沿着鳄湖路的一公里湖面,是垂钓者的天堂,西湖没有禁渔之前,很多钓客直接上拖钩,把鱼钩抛得远远的,奋力往回扯,很多大头鱼因为鱼钩在水里的高速运动被剜住身子,鲜血淋漓,被扯上岸,被下了锅。
这道铁围栏挡不住我对西湖的热爱,我不仅自己时时钻过铁围栏,从西门旁边的小土路绕进去,也带领小伙伴从这里冲锋,越过门票收费处,跑到鳄鱼岛或者九曲桥去玩。
下角南路和鳄湖路,我大慨飞奔了二十分钟,路过了小新村,那时有一条新联路,但城区政府高大的身影是后来才立上的。
我从红花湖路抵达奶奶住处,她很惊异我从天而降,我说明原委后,火急火燎,马上得撤离了,她抱着姑姑的女儿,我的表妹,送我下楼,拦的士,赶去北门。
我一个人走,她给了我一百块,也把的士费十元钱付了。那时惠州打的很贵的,上车就是十元,不管人多,不管远近,人多还是划算。我就在奶奶疑惑甚至有点担忧的目光中,从环城西绕回西湖北门,那一刻,同学们都在车上坐好了等着我,车旁边是团团转搜寻我的老师,他的眼镜底下露出的是焦虑、烦躁以及跟奶奶眼神一样的担忧。
我被找到了。他放松地喘了一口气,对我抱怨了两句,没其他话,赶紧走人,回紫金差不多还要两个钟呢,回去天都晚了。
这就是我人生第二场游历下角丰山,主要看鳄湖和鳄湖路。第一场游历是奶奶陪伴下在惠州过年,作为一个懵懂少年处处给人添麻烦,处处被照顾的幸福人生。
第三次入驻下角,是扎扎实实来丰山过日子了。大学毕业前,奶奶的瑶芳花园是我生活和情感的家园,后来在惠州读惠大,毕业后在惠州找工作,结婚生孩子,至今走遍惠州山山水水,去听惠州往昔故事,去拍新建的惠州高速和高铁,应了一句话:择一城终老,守一人白头。
04年新春,我大学毕业半年,白手起家,举目无亲。我的情感家园,奶奶已经搬回老家,瑶芳花园里她的住处发生过系列变故,已经不是我们的小窝了。
刚过完年,下角南路还挂着喜庆的猴年红灯笼。电信大楼开卖小灵通,499元买一部浙江普天的小电话,还送话费。梦幻银色科技感十足,主要它是我的了,虽然信号比不上手机,当年也算移动电话,有自己的号码,在这个城市的角落有人可以找到你,漂泊开始有第一根线。
买了电话,弟弟在旁边一脸羡慕,他也想成为这里的主人而不是过客。我开始了循循善诱:钱需要卖力去赚,年轻需要奋力去搏。
又是沿着下角南路进发,走过了君豪酒店,走过了丰山公园,走过了西湖西门,熟悉的鳄鱼岛和雕塑再次映入眼帘,头脑已经浮现昔日这条路狂奔寻找奶奶的场景,记起了我的老师和同学,更加难舍难忘的自然是奶奶,但她已经回老家了,再也不出来了。我跟弟弟诉说着往事,无尽唏嘘。刚毕业找不到工作的日子,心一直浮着,也没人倾诉,别提多难受了。
下角丰山公园大门
也许就是机缘巧合,也许就是天注定留客,我这棵飘荡的蒲公英,最后的一阵风,把我送到了下角的丰山。从此,我在这里扎根了五年,捞到人生第一桶金,谈了爱情,生了女儿,一个人拼下来,再守着一个人白头偕老。时光,很缓慢,像这条我在寻找奶奶也寻找自己前途的鳄湖路。时光,又很匆匆,眨眼间,我在惠州二十年,奶奶都去世很久了,小灵通都被扔进历史博物馆了,我的孩子都要读初中了。
那时,我跟弟弟来到这里,买完小灵通,又租房子。益阳大厦,是丰山最破旧最不像大厦的大厦,只有靠近鳄湖路的一栋楼是正规合法的建筑,七层楼,没有电梯的九十年代的标配。楼下有一家最大的铺位,卖军需劳保用品,因为鳄湖南边尽头是惠州螺山最大的部队,军人们的需求,可以在这里找到不少满足,比如军靴、军帽、军被甚至是压缩饼干。
我就顺着益阳大厦左边的水泥路进去,头一栋大厦主要看气势和气质,像个带头大哥,撑起鳄湖路下角丰山的一些活力。后面几栋建筑,也是七层,跟弟弟似的,见的世面不多,也没有独闯天涯的魄力,就忠实而可靠地借着光。
我和弟弟进入第三栋,因为只有这里有大门,里面是个破落的小区,有卖副食的,有卖卤肉的。这里最大的一家主雇是湘惠印刷厂,大大的牌子挂在益阳大厦第三栋大楼上,成为这里最显眼标志。这一家印刷厂还是我读书时候出版刊物的老主雇,熟人见面,多少有点激动,而后些许尴尬,这里是很穷的地方,怎么混到这里?后续还有很多故事。当年,老板真诚接纳了我,在生意场上还倾心帮我并且给我介绍客人。这是我一生的荣耀。
记得是在三楼找到管理处的,租房,三百元一月,电费奇贵,一度电要二元半,房东纯粹是赚电费的,冲着三百元一月租金,我在这里住了一年。
惠州西湖的西门入口处
04本命年,在荒凉闭塞的益阳大厦后二栋的七楼,先与弟弟住了两个月,他找到工作走了,那个小灵通给他,我再买了一个。那时住在南坛路的叔叔,某天被弟弟撞见,叔侄就上来看我这个家徒四壁的家,叔叔一阵心酸,硬是看傻了眼,眼泪都要飞出来了。他叫着妹妹,我的姑姑从云山过来,硬是拉了一车碗碟菜刀等日用品过来填充我这个只有空气的小窝。
我在下埔浩丰大厦某广告公司上班,月薪1200,省吃俭用,靠着工资买了一台七百元的二手电脑,是奔二单核机,内存64M,速度跟老牛喘气一样,只可以放放音乐和玩雷电游戏,竟然陪伴我两三年。
这台电脑也是我事业的成长基石。以后的故事,属于自己,属于下角,也属于惠州。每当夜深人静,就会想起这平凡而美好的岁月。
前年鳄湖水被抽干,西岸长长的就是鳄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