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静：女生·态(復旦老師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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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看到，就会感念毕业多年自己也做了大学老师的艳萍。曾任幼儿园老师的她考了两次复旦MFA（艺术硕士专业学位）创意写作。第一次面试，我是面试老师之一，记得她相对比其他女生老成，说话也爽气。我们专业面试时除了关注考生文学阅读面和思考力，也比较关注其生活感受和视野。那次一个因缘说到雪山，我问你去过西藏看过雪莲花吗？她说没有。那年名额有限，她被刷了。第二年上新生课，却又看见她，她得意地笑，说老师我去过西藏了。啊，我惊讶道。几乎要责怪自己的多嘴，万一她受不了西藏的高反怎么办？谁承想艳萍的心气与高原的海拔有的一比，是个说干就干的女生。毕业后，看她心情不好了会独自外出旅游，孩子老公也拴不住她。有一年来复旦请同学老师吃饭，私下里还跟我说了不少家庭婚姻苦恼，可转天又高高兴兴地继续独游去了，不让情绪多内耗。不惑有余的人了，冬天爬黄山，宾馆太贵不舍得，竟在山上食堂坐一夜，就是为了看翌日的日出。有次微信上见她牢骚单位年底任课教师评选不公平，气吼吼地要辞职。其实也许她不过发泄一番，我有点认真了，赶紧私信她。末了当然她还是很认真地教学着，偶尔秀一秀学生的文章。积极活力的生活姿态，艳萍是当仁不让的。
早春知阿藜住院做胆囊手术，去年来沪在上图东馆操持她任责编的拙著《会丹青》读书分享会，会后一起吃饭，才听说她近年被胆结石所困，发作起来痛煞。三十几岁的年纪身体也出状况了。劝她不要太透支，往后岁月都要还的。过来人，这些年慢病各种苦恼，感触良多。她说好的好的回去赶紧看诊。结果春节时又发作，还是住院动刀了。这次一刀，自然令她感慨良多。吃早饭，不熬夜，工作身体平衡好。作为曾经的导师，我只能再叮嘱啰嗦。她毕业后做编辑有成绩，自己写作也出书，小孩虽有父母援手，周末假日携着看花看山做手工，亲子时光用心陪伴。虽时有山水之思，花泪之感，心念一动抬脚终南山，阿藜骨子里还是一个风花不雪月的女子。
任复旦中文MFA创意写作导师十多年，直到我申请提前五年退休，学生普遍还是女生多。除了少数复旦本科的，大多来自沪上及外地各高校。应届的固然大多数，辞职应考的也不少，还都已婚已育的。早年的学生梦莹就考了五六次吧，先古典文学，后电影学，再转MFA，边读书边当中学老师，还得顾家育娃。爱民也是，山东来沪工作几年了，入校时已婚育，毕业后又生了二宝，任教一所职校，时不时在朋友圈发秀色可餐的面点。去年在我新书分享会上见了，胖乎乎乐呵呵。想起当初面试她说起老家对女性不友好的一些习俗时泪眼哽咽的样子。她们为实现心愿，比单身年轻女生更不易。但她们活出了踏实扎实的生活态度。
那天欣月也来参加《会丹青》分享会，还带了男友来，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在沪做审计。其实毕业时父母给她在西安老家做了安排，但她却想在上海闯闯，纤细的身体里能量满格。还有冰鑫、小胡，她们俩如今也是写作育儿两不误。面试时给我印象深刻的冰鑫眉毛还是那么浓，不过被她藏在了刘海里，似乎性情间也多了几分柔软。一个在校时会独自去见陌生诗人网友的女生，率性浑不怕，毕业后写志怪故事，结婚生娃，文艺得很生活。小胡呢，我还记得她写过和忘年摄影师同游的文章，感觉大概她是一个渴望浪迹天涯的浪漫女生，却不承想如今也做宝妈了。不过小胡依旧到处采访，给平台写非虚构，还结集出了书。她对我当年课堂上讨论的非虚构写作概念和实践时有感念，令我安慰。她把家安在上图东馆附近，“随时可以来图书馆看书写东西，孩子就在一边自己翻书”，小胡说得随意，我却感受到她内心的激情。文艺的女生们其实内心很清楚自己所需，剑眉还是旷野，落地于现实。毕业后第一次见的潇萌言语不多，面如月盘，温温婉婉。她毕业后通过相关考试去德国法兰克福大学孔子学院任教两年，再回来，任职结婚生子，不满足于只做高校行政，已在职博士就读了，有再上层楼的意愿。温软的潇萌心劲绵韧。
念及带教过的70后到80后90后曾经的女学生，她们大多工作生活安排得妥当，各有各的风采。不过我不建师门群，也不入MFA大群。师生一场，有缘自会遇见，无缘相忘于江湖，彼此反而相安。感念她们在一个相对我们年轻时更多元更多可能性的时代中抓住机会，努力发展；感念她们随心志离开家乡去别的城市安身立命。生命还年轻，烦恼麻烦不会击退生命的活力，个人的生命生态也因此得以丰富丰满。
重翻去年1月和艳萍的微信，我感慨日子不经过，她也感慨“当年的幼儿园学生都上大学了”，我叹“难怪我老了，不过你正当年”，她机智安慰“都不老，我们学文学的都能长寿吧，向杨绛老师看齐”。本想回复不同看法，转念且感染一下艳萍的积极活力吧。（龚 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