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12年后与“芭莎艺术”重逢_艺术对我们还有意义吗……(藝術重逢意義)

“艺术还有意义吗？”

2024年3月28日中午，在香港老文华2楼的Café Causette，当我向一位久别重逢的艺术行业“老大哥”问出这个问题时，居然是有点紧张的。
“艺术对我们还有意义吗？”

老大哥曾是中国当代艺术行业叱咤风云的人物，活跃在艺术交易、收藏、展览、评论等各个环节，以及很多艺术社交局的C位。
拥有同龄人中出色的国际交往、商业嗅觉和文化修养，也早早完成了资本积累。

当年，我带着一身少年心气的团队和刚创刊的“BAZAAR ART中文版”（也就是曾经的《芭莎艺术》）勇闯香港，在香港巴塞尔艺术博览会（ART Basel Hong Kong ）期间举办艺术界的奥斯卡“BAZAAR ART Night”，他带着我去见世面，去拜会各种行业大佬，获得艺术行业的入场券。

那一年我们住的就是老文华，还记得做完活动在房间里庆祝，喝了很多很多酒。

这几年我离艺术有点远，老大哥也渐渐消失在中国当代艺术的社交圈。
这次要不是因为我带着重塑“BAZAAR ART中文版”的任务，我也不会专程去香港参加一个以交易为主的博览会。

“艺术，还是艺术市场？这个问题需要站在两个不同的维度来回答。
”

老大哥直接回应，“中国艺术市场我可以说是非常悲观的，你看我们从2013年第一届香港巴塞尔开始说亚洲版块，十年过去了，结果现在中国画廊连晚宴的入场券都还没拿到，这个局还是国际蓝筹画廊的；但如果你要说艺术，我还是相信的、热爱的，仍然是有意义的。
”

巴塞尔艺术博览会，是全世界最重要的艺术交易平台，每年在瑞士巴塞尔、美国迈阿密、中国香港以及法国巴黎等地上演。

2024年的香港巴塞尔艺博会作为后疫情时代的全新一届，集结了40个国家和地区的242家展商，除了主画廊单元“艺廊荟萃”，还有聚焦新晋艺术家个展的“艺术探索”和重点展示亚洲艺术家作品的“亚洲视野”单元。

同期，香港还有更年轻和先锋的博览会ART CENTRAL，以及M+、大馆、Para Site、亚洲艺术文献库等艺术机构呈现艺术项目。

一个艺术季，让香港乃至中国一下子又回到了艺术的中心。

2024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现场 ©Art Basel

艺术博览会和时装周有很类似的地方，是这个行业集中展示趋势与风尚的舞台，虽然耗费大量的钱财做秀，但对一个品牌或一个画廊，可以一次性认识全世界所有的资源与客户，可以面对面交流与洽谈，这个模式在全球化受阻的今天反而有了更大价值。

但与时装周“概念秀款”不同的是，艺术博览会是所见即所得的交易模式，你见到喜欢的作品可以立刻私洽、订购，或者进入排队名单。
这种扫货的快感和百货公司店庆一样让人兴奋。

因此，现在的艺术媒体和小红书博主们最喜欢做的就是“博览会战报”，展示着艺术行业特有的“报喜不报忧”风格。
比如豪瑟沃斯画廊售出价值900万美元的威廉·德·库宁（Williem de Kooning）的作品《无题III》，以及艺术家菲利普·古斯顿（Philip Guston）价值850万美元的作品《欲望》（1978年）。
这些数字，在今天比艺术可是要刺激太多。

威廉·德·库宁（Williem de Kooning）

《无题III》（Untitled III），1986

223.5×195.6cm ©豪瑟沃斯画廊

今天的艺术市场能量远大于艺术，至少在中国如此。

我们展示着繁荣的交易、热闹的艺术市场，而艺术却在这热闹的现场与社交媒体中失语了。
这也是我看到的中国艺术行业的困境。

市场，轻而易举地统治了艺术，经济下行背景下“买家为大”也放大了买卖的权利和地位。
优质画廊、策展人、经纪人的稀缺，让年轻艺术家很难获得机会，新的艺术也很难被展示；同时，作为艺术推动者与传播者的美术馆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向票房妥协，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因为有了艺术才有了艺术市场，才有了中国当代艺术的繁荣，有了大众对艺术的认知。
然而现在，艺术市场等于甚至远大于了艺术。

这样的结论略显极端，但却影响着市场外的人对艺术的信任。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向一位资深老大哥提出这种矫情的问题：“艺术对我们还有意义吗？”

其实还有一连串问题我没有答案：中国与世界的艺术是更紧密还是断裂了；中国年轻艺术家未来的机会在哪里，本土还是全球；中国艺术的创造力已经落后了吗……

2024年初，命运轮回，我重新接管“BAZAAR ART中文版”。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诚惶诚恐的事。

我是出生于改革开放后的一代，作为一个热爱媒体、热爱内容的人，我们这一代是幸运的，成长于自由浪漫的80、90年代，在千禧年后进入社会，投入到中国创意产业自由生长的黄金时代，参与充满想象力的内容创作，甚至能在30岁获得国际媒体主编的机会。

2011年，我在时尚传媒集团创始人刘江先生以及时任《时尚芭莎》总编辑苏芒女士的支持下，创刊“BAZAAR ART中文版”（即《芭莎艺术》），至今仍骄傲于其是Harper's BAZAAR百年历史中创立的第一个艺术媒体，且是从中国创刊后，发展出了全球近十个版本。

在“BAZAAR ART中文版”发展壮大的2014年，我将运营工作放心交给了年轻团队，自己则带着“芭莎艺术”的光环，以及“艺术与产业”的梦想，投身到“万众创业，大众创新”的浪潮，体验了创业的高峰时刻与低谷，积累了更多内容产业运营经验。

直到2023年春，在《时尚芭莎》总编辑沙小荔和营销总经理董云燕的感召下，我以“老人做新事”的心态重新回到《时尚芭莎》平台，开设“芭莎文化艺术部”，专注于艺术、设计与生活方式内容IP的开发运营。

这一别十年，潮流更迭，行业巨变，物是人非。

虽然《时尚芭莎》仍然是当之无愧的头部时尚媒体。
但“BAZAAR ART”一度和艺术远离……这完完全全背离了“BAZAAR ART”创立的初心，也失去了她在媒体行业的价值。

她曾经喊出“艺术改变世界，艺术创造价值”的口号，成为新媒体及杂志传播量遥遥领先的艺术媒体；她向世界传播中国当代艺术，在香港巴塞尔艺博会举办盛大晚宴，让全世界的艺术家、收藏家、画廊主聚集一堂；她发起“校园行”，带着大艺术家走遍中国艺术院校，激励年轻创作者；她也一直坚持向大众传播艺术，是很多人的艺术科普读物，也带领更多人探索“艺术的意义”。

是的，“BAZAAR ART”，是带着一代人的媒体理想和艺术信仰诞生的。
只是现在，我不太认得她，也不太认得艺术的样貌了。

也正因如此，当十年后我要重新接管“BAZAAR ART中文版”时，我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推什么？做什么？

我还没有答案。
那就先到艺术的现场走一走、看一看吧，去观察，找人问，去找答案。
我坚持认为，作为主流时尚媒体，价值观是不能撼动的高地，内容品质是不容动摇的金线。
也许找回价值观，就能找回意义和价值吧。

放眼世界，我反而接收到一些美好的能量。

“BAZAAR ART英国版”推出“艺术中的女性”（Women in Art）特刊，登上封面的是传奇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ć），她对“BAZAAR ART”说：“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一名艺术家，甚至从未有做任何其他角色的想法。
因此我非常嫉妒莫扎特，因为他7岁就开始了他作为艺术家的职业生涯！
”

“BAZAAR ART”发布了她的勇气、创造力以及成为第一位在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主馆举办个展的女性，这是几个世纪以来女性在艺术中的进步。
她们推动了文化与艺术的跨越、多元与交融。

而2023年12月，“BAZAAR ART日本版”也宣布创刊。
并以“艺术点燃时尚（Art Heats Fashion）”为主题出版了一期精美的印刷杂志，封面采用了29岁英籍华裔艺术家Faye Wei Wei的作品。

创刊号回顾了《Harper's BAZAAR》与艺术的渊源：自 1867 年在美国首次出版以来，《Harper's BAZAAR》以其艺术性的时尚摄影和平面设计而建立了无可争议的声誉，“BAZAAR ART”则从奢华时尚的角度去关注日本和亚洲蓬勃发展的艺术场景，并激励艺术界的女性力量，以及发掘年轻一代。
所以这期创刊号不仅用年轻艺术家作品做封面，还专辑介绍了值得关注的日本以及海外年轻艺术家。

至今，全球有近十个国家和地区在发行“BAZAAR ART”，这一媒体品牌仍然是艺术与时尚、艺术与大众的连接者。
这也让我想起2011年，当我们在中国创刊“BAZAAR ART中文版”（芭莎艺术）的时候，我们也希望用艺术连接大众、艺术创造价值。

只是在这嘈杂的十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回看我们的宣言，也忘记通过一篇篇发布，一次次跨界合作，去发掘年轻艺术家、推动女性艺术力量，以及记录艺术在这个时代的闪光时刻。

日本版推荐年轻艺术家Faye Wei Wei说：她只有29岁，但作品风格深受绘画大师的影响，以轻盈的触感表达古典神话、爱情仪式、性别等主题。
用她做封面，是因为艺术家总是在引领大众的观念，激荡着人们的情感；而英国版也刊登阿布拉莫维奇的宣言：“没有艺术的世界将会如此悲伤、如此悲惨，艺术绝对是我们社会的氧气。
”

从香港回到北京，我仍然没有为“BAZAAR ART中文版”制定出一个雄心勃勃的发展计划，也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
但我决定，2024年，“BAZAAR ART中文版”的故事可以温柔的、美好的开始：From Art to Heart，艺术触动心灵。

对，这就是我们想重新探索的“艺术对每个人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