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海往事（上）——岳阳医院不在岳阳(醫院門診部針灸)

开始听到李芳告诉我推荐我去“岳阳医院”进修的时候，我还以为就在湖南岳阳，“啊”？去岳阳？那还不如待在长沙进修嘛！
”电话那头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
岳阳，地图上就在长沙的头上。
就连科教科当时都有疑问，去岳阳干嘛，要去学习就去最好的地方，岳阳还不如不去。

李芳是我小学同学，读书的时候我们就是住楼上楼下，算是青梅竹马吧。
后来她搬到了市中心医院的家属区，我们的联系就少了。

我20年前在深圳实习的时候，最喜欢呆的科室是手术室，普外科、骨科、手外科我呆的时间最长。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主刀是在普外科，一个阑尾炎的切除术。
那时的带教老师比较大胆也比较开明，让我主刀其实他也很紧张，一直紧紧贴着我，我做完手术一身是汗，差点虚脱，但是晚上却因为兴奋而睡不着，想象着我有可能将来成为天下第一刀客。

骨科是个体力活，各种工具齐齐上阵，锤子、锯子、钩子，我腰快断了的一次是抱着抬着一个200多斤的病友的大腿在手术台上站了4小时。
手外科的老师最喜欢喊我，因为我宿舍离病房近，在手外科实习那段时间，每天晚上总是有病房的小护士跑过来敲我门，喊我上台。
那就是个精细活，每一次都需要在显微镜下操作，接神经，接血管。
我最长的手术记录是发生在外科，肝移植持续了大概20小时。

所以我进医院工作时，领导问我希望去什么科室，我想都没想就回答外科。
但是还是因为专业的原因，以及医院发展科室的需要 ，我分到了中医科，属于大内科管理下。

工作前几年，因为科室有主任和门诊陈老医生当家，脉诊、中药方基本都是她们为主，我们经治仅是在评估病情和诊断的时候运用中医四诊给予评判，有实操，但是并不够。
后来科室又在风湿免疫疾病的诊治上开始发力，精力又转移到了那一方面。
所以当主任找我谈，希望我去进修针灸的时候，一开始我并不是很乐意的。

针刺疗法

当时的中医科，后来改为中西医结合科，在综合性医院的生存和发展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和勇气。
所以我们先确定了风湿免疫专业的方向，也挂了牌，但因为发展不能脱离本身自有属性，必须加强内在的专业性，传统的内涵必须加强，所以主任选择派我去进修针灸治疗。

这次我托李芳帮我打听打听，因为她在上海中医药大学教英语，成就斐然，想必有不少资源。
她告诉我，曙光、龙华都可以去，但是针灸的话，建议去“岳阳医院”。
岳阳医院在针灸、康复方面的成就全国知名，也是全国重点中西医结合医院，去那里准没错。
它并不是在岳阳这个地方，而是在上海虹口区甘河路大柏树，以前是岳阳路，故取名岳阳医院。

这不经让我想起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句。
这又何尝不是作为一名医生的心境呢。

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

但我一开始是将信将疑的，中医类别的知名医院，上海我只知道曙光，岳阳到底怎么样，我并不清楚，可能是我确实孤陋寡闻了吧。

孩子还小，家里还有很多事，但是非常感谢家人，在他们的全力支持下，我于2009年9月踏上了东去求学的火车。
希望顺利度过这半年的难关，学成归来。

2、再遇上海

我在8岁的时候来过上海。

当时是和母亲还有一些大人的朋友来游玩，上海、苏州、杭州、无锡转了一圈。
上海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就是外滩，就是青少年宫，就是上海市动物园。
我还记得因为公交车比较挤，上车后我母亲不知道什么原因和别人起了争执，结果对方用上海话，我母亲用长沙塑料普通话，双方你来我往争吵不休，还引来同车其他上海人的哄笑。
我们同行的人就劝和，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母亲觉得怄气，憋屈了几天。
所以，上海在我的记忆里，本地人是看不起外地人的。

这一次不同，时过境迁，地域的优越性不能说没有，但是比起80年代的隔阂来说，已经非常开放和包容。
这也是这座国际性大都市必须要有的担当。

岳阳医院在虹口区甘河路，甘河路不是一条大马路，从高架到了大柏树后然后右拐拐上甘河路，前进个200,300米就到了门口。
当然，隔老远是能看到医院的住院楼的，尤其是楼顶的“岳阳医院”四个字非常醒目。

第一天，医务科的老师协助我领了被子、被套、枕头什么的物资，带我来到了进修及实习医生的宿舍。
我们那是个八人的大寝室，成员有来自新疆石河子的，有来自安徽铜陵的，有来自福建长汀的，但是我在这里居住的时间不长。
因为本部的进修和实习生比较多，动手机会不多，针灸科总住院建议我先去青海路门诊部呆两个月，然后回本部。
所以我前两个月是在青海路门诊部，大部分时间住在浦东云山路的我太太的姑姑家。
后来回到本院只在这里住了一小段时间，宿舍就重新换了地方。
来自长沙的我，铜陵的江旭、刘宣以及长汀的沈钊组成了一个新寝室，同进同出，俨然一个四人小团伙。

3、青海路门诊

青海路门诊部，又名岳阳医院青海路名医特诊部，占地不大，就两栋房子。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有点失望，这不够恢弘大气啊，进修就来了这么个小地方。
很快我就发现，我真是太小看它了，简直是啪啪打脸到不要不要的。
根据网上的介绍我摘录一下：

名医特诊部是岳阳医院的发源地，坐落于上海滩最为繁华的南京西路旁的两幢花园洋楼内。
这所建于上个世纪30年代的独立花园，树木葱郁、奇石林立，是上海知名的市级文物保护建筑。
特诊部前身为上海市公费医疗第五门诊部，始创于1952年，即当时上海市人民政府组建的市内第一个中医医疗机构，上海中医界名家，多出于此，如上海市中医学会第一届主任委员陆渊雷、孟河丁派江南医界宗师之传人章次公、上海中医学院首任院长程门雪、丁甘仁之嫡孙丁济民、石氏伤科第三代传人石筱山和石幼山兄弟、朱氏妇科第二代传人上海市中医学会妇科组组长朱小南及其女第三代传人朱南孙、陆氏针灸陆瘦燕等、闻氏痔科闻茂康等沪上各科中医名家。
故“五门诊”被中医界的同道誉为上海名中医的发祥地及上海乃至江浙“名中医摇篮”。

这可谓海派名家集大成之地。

青海路门诊

因为就呆两个月时间，而且都是门诊，不存在住院病人一说。
所以我基本上白班，谁上班就跟谁，也可谓博采众家之长。
有个家门老师上班带我比较多，据说他和陆派有些渊源，陆派指的是针灸名家陆瘦燕。

每天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医生们望闻问切，然后开出处方，确定针刺方案，有普通针刺、火针、拔罐、砭石等等。
头一个星期我基本上是看看，观察手法和方案，然后自己练习。
一周后，老师们就开始让我自己来了。

我接诊的第一个病友是在旁边写字楼上班的白领，因为常年坐电脑前办公，每天都持续十几个小时，所以腰痛反复。
此患者腰腿痛如针刺，痛有定处，白天工作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到了晚上休息了反而加重，腰部板硬，下后锯肌及竖脊肌均有压痛点，旋转活动有受限，痛处拒按。
观舌见舌质暗紫，似有瘀斑，脉象弦紧。
这不是典型的血瘀证吗？开完处方给家门老师审核，老师颔首同意。

主穴是阿是穴，并取三焦俞、大肠俞、关元、气海、肾俞、委中、风市、阳陵泉、昆仑等穴。
艾绒搓团。

传统针刺单手入针

虽然我在自己身上扎过无数次，在同学身上也试过，来上海后也在不断练习，但是毕竟是真真实实治疗的第一个人，所以我还是有点紧张。
第一针下去，针弯了没能刺进皮肤。
这铁定是手腕力量没给够啊。
家门老师就在我对面看着，对我眨了下眼，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又递给我一根。
病友趴在那里是看不到的，更不知道我们的“小动作”。
我感觉有点对不住。

进针讲究快、准、狠，这样刺入皮肤的时候，才不会有什么痛感，才能有可能取得疗效，也就是“得气”，需要的是局部产生了酸麻胀重的感觉方才正确。
在家门老师的加持下，我心中来了勇气，定了军心，再次持针扎了下去。
这次没有任何问题，进针后拧转提插，病友有了酸胀感觉。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后面就顺利了。
温针灸，撮艾绒的手法也越来越 娴熟，拔罐也是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