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熄灭的火焰——2.美容院骗局_你中过招吗？(傳單桃花源的人)

火车在黑暗中行驶着，霍岩躺在卧铺上，列车员巡视车厢时把窗帘全部都拉上了，为了防风，也为了避免车窗外的灯光打扰到旅客的休息。
霍岩一般不会给父亲打电话，除非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遇到了困难，他才会寻求父亲的帮助。
在大学时，霍岩给父亲打过一次电话。
那是霍岩第一次兼职的经历。

在石家庄读大学时，霍岩和同学参加了一次兼职，也就是发传单。
那张传单是石家庄一处顶级房产的广告，叫做“桃花源中桃花岛”，这是一个别墅群，全部都建在一座小岛上，岛上有小岛医院、小岛高尔夫球场、小岛游艇码头、小岛直升机停机坪。
每个人有300张传单，要把这些传单全部发完，而且每发10张传单要得到一名潜在购房者以及有购房意图的客户手机号码，也就是要发完传单并且得到30个购房客户手机号码，才能得到50元的报酬。
这些传单制作精美，用的纸张材料都是上乘之作，如果把这些传单拿去卖废纸，都能卖个10块钱。
当然，出来工作的人，还是有职业道德的，重要的不仅仅兼职做工作赚这一点点钱，最重要的是体验赚钱的不容易，工作的辛苦。
为了防止有人随意扔传单以及敷衍了事，组织这次发传单的人说了，这项工作在下午5点钟之前收工结账，所有人需要在一下午的时间内按照划分的片区行进，会有监督员暗中查看大家的工作情况，累了的话休息休息，两三个人聊聊天也是可以的，最重要的就是：保证每张传单都能送到潜在的客户手中！

霍岩和蒲震两个人一起发传单，走走停停到了石家庄纪念碑。
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霍岩说：“这些人里面哪会有能住在桃花源中的人了？要发也要给世界五百强企业的老总发。
”蒲震说：“这你可错了，霍岩，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说这些人就不能有住在桃花源中的人呢？我们今天下午就是体验一下生活，把这些传单发完就行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在工作中思考。
普天之下的人都能住在自己的桃花源中，黄发垂髫怡然自乐，那不是更好吗？”“哈哈哈，震兄所言极是啊”霍岩笑着说。

走到步行街时，一个说着方言的中年妇女在人群中询问着什么，好像是问路，又像是乞讨，但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
一名警察就在不远处巡逻，如果她有什么困难可以找警察帮忙的嘛。
当霍岩和蒲震一人提着一布袋传单走到女人身边时，她立刻凑了过来，说希望能够帮她一个忙。

这个女人说着一口四川话，但是蒲震说她不是四川人，因为蒲震就是四川人，蒲震说她一定是重庆人。
她的穿着打扮与这条富丽堂皇的步行街格格不入，好似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土，但是这条步行街上有4辆微型清扫车不停的转来转去，这条街上连一粒尘土也没有。
她双目无神，两眼像个深渊，不敢与人直视，只是低着头说希望能够帮她一个忙。
蒲震拉着霍岩要走，霍岩说：“我问一下她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帮个小忙而已，力所能及我们就帮一下呗。
”蒲震表示反对：“走吧，她要是需要帮忙肯定上午就会有好心人帮助她了，怎么会一天都在这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寻求帮助呢？”霍岩不想走，在霍岩看来，一个中年妇女，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个骗子，能骗得了霍岩吗？怎么说霍岩都是读过几本书，经常看《今日说法》和《法治在线》的人，不可能被眼前这个瘦小可怜的妇女欺骗的，再说了，还有警察在那边巡逻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霍岩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个骗子。

“大姐你说，我怎么帮你？”霍岩问道。

“就一个小忙，你帮我填一个调查问卷就行，几分钟就完事了。
”妇女说，依旧没有看着霍岩，好像霍岩在地底下，妇女是对着地面说话的。

“这么简单呀，你的工作是不是负责寻找人填写调查问卷呀？每当有一百个人填写完调查问卷后你就能获得自己的收入，我听说过有人以此为职业的。
”霍岩说。
“我们去哪填写？那里面吗？蒲震，你就在外面等我就行，我马上就出来。
”

蒲震看霍岩不听劝说，知道霍岩已下定决心跟那骗子进入预设的陷阱，只好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道旁苦李，道旁苦李啊！
”蒲震自言自语道，看着霍岩跟着那妇女进了步行街内的一座大楼。

进入大楼，一楼大厅是一个酒店的前台，沙发上坐着一个光头男人，盯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两名年轻漂亮的服务员上下打量着被妇女带进来的霍岩。
妇女并没有停留，径直走向电梯，霍岩也跟着妇女进入了电梯。
妇女按了十八楼的按钮，霍岩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安：要去什么地方，还要上十八楼？电梯门缓缓关上，坐在沙发上的光头男人眼神像一根长刺一样盯着霍岩，此刻霍岩按一下电梯门按钮或者向前迈一步走出电梯都可以，但是霍岩一动不动，他被光头男人的眼睛钉在了电梯里，前台的服务员投来乞怜的目光，电梯门在霍岩眼前缓缓关闭，提升，直到18楼。
“叮咚”18楼到了。

眼前的景象是《今日说法》和《法治在线》节目里所没有出现过的。
电梯门徐徐打开，两名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坐在电梯门前。
霍岩此刻才恍然大悟——他妈的，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居然独闯恶人窝了！
尽管内心世界已是波涛汹涌，霍岩还是保持着镇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根据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这一定律，霍岩认定自己可以灵活应变，来到这里，待一小段时间后再离开这里。

经过狭长的走廊，霍岩进入一间挤满了美容床的逼仄的小屋。
这里的每张美容床上都有人在做美容，她们的脸上涂着黑色、蓝色、红色、白色、绿色的泥，有的人头上罩着一个巨大的圆形仪器，还有一个瘦小的男人光着上半身，被两个男人往身上涂着白色的泥，“帅哥，这是我们店的特色，专治皮肤上有红疹，还能祛黑美白。
你这也是头一次来，哥哥我给你办个会员，也不贵1888，你看我们兄弟两个人又给你脱衣服又给你按摩的，还给你使用了价值五千多的太平洋深海白泥，你可不能让哥哥白忙活一场昂。
”

妇女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发现没有空余的床位，守在门边，穿着一身黑衬衣黑裤子黑皮鞋，带着耳麦的男人用对讲机说：“经理，又来了一个，屋里没空床了，要不让他去贵宾间？”男人对妇女说：“四姐，带他去贵宾间。
”这个说话走路都低着头的妇女带着霍岩去了暗门后的贵宾间，倏尔消失不见了。

“哎呦，这么帅的小哥也来我们这美容院做美容了，看来这关二爷是拜对了，生意兴隆啊！
”一名精致的女性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躺着，放轻松，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张美容床，床边围了一圈各式各样的美容器械，人躺在美容床上，只要歪一下头就能看见步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霍岩看见蒲震在街上焦急的等待着，蒲震说过：“我等你10分钟，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你。
”

“躺这儿，帅哥，这可是贵宾美容床，怎么，你还要姐姐亲自动手吗？”女人说。
霍岩躺在美容床上，像一只羔羊，任由人摆布，这时他想了樊哙对刘邦说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此刻，霍岩不就是躺在美容床上的鱼肉吗？女人是这所美容院的老板，人称李姐，这里的所有规章制度都是李姐制定的，包括推销美容产品，诱骗顾客办卡，充值，对顾客实施强制消费，以及一系列威胁恐吓的话术，圈套都是李姐根据各自犯罪类型，综合汇总自我创新的。
李姐拿出一支软膏就在霍岩脸上涂来涂去，开始一系列的话术表演：小兄弟，我们是老乡呢。
我的一个好朋友就是你们那的人，我们关系特别铁。
小兄弟，你这皮肤可不好啊，是不是上学努力学习也顾不上保养，这可不行，女孩都喜欢漂亮男孩的。
小兄弟，我这支软膏是我们店的特色产品，叫仙女膏，你看，你的脸一下子就光滑多了。
小兄弟，办张会员卡吧，看在咱们聊得这么开心的份上，姐给你半价。

躺在这张美容床上很舒服，霍岩都快睡着了，不知不觉中，李姐身边站了两个小弟，嘴里嚼着口香糖，一个人头发遮住了左眼，一个人头发遮住了右眼，仅在他们那一只眼中也能够看得出他们身上的嚣张跋扈，就像是得了抽搐病一样，或是手脚不安分，无法保持冷静，他们两个人的肩膀不停地抖动，如果再扭扭头，转转脖子，他们的意图就更加明显了，很显然，他们想像李小龙一样，在和别人动武之前先活动活动手脚。
其中一个人拉上了房间内仅有的那扇窗户的窗帘，淡黄色的射灯照耀在霍岩的脸上，灯光有些刺眼，霍岩感觉自己像是在手术台上的病人，李姐此刻拿着手术刀咄咄逼人。

“姐，我今天是出来发传单的，你看桃花源别墅群，我和同学马上就要发完了，一不小心到了您这，我是出来赚钱的，哪还有钱办会员卡呀！
”霍岩说。

“小兄弟，你就别骗姐姐了，现在的大学生手里没钱怎么会出来逛街呢，姐姐也是出一份力赚一分钱，凭本事吃饭，不能让姐姐空手而归吧是不是弟弟？”李姐说。

“姐，你看，这是我钱包，里面除了一张公交卡一毛钱也没有，我今天就是出来赚钱的，你看我这个袋子里，这都是别墅群的传单，我上大学的钱还是从银行贷款的呢！
”

李姐一把拿过霍岩的钱包，前前后后翻了三遍，除了一张公交卡一无所获，她气得将这个看似饱满，实则塞满了各种证件的一毛钱都没有的钱包摔倒了美容床上。
“你钱包里面都没有银行卡啊，塞那么多名片干嘛呢！
浪费时间！
”门外进来一个人在李姐耳边嘀咕了几句，李姐随即对两个小弟使了一个眼色，用下巴指了一下门，霍岩立刻从美容床上下来，连忙说：“谢谢姐，谢谢姐。
”坐上电梯下楼的过程中，霍岩发现那个说话走路都低着头的四姐也在电梯上，霍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发冲冠，问道：“我这么相信你，你就这样欺骗我？你好意思吗？”四姐一句话也不说，这时霍岩才明白，她不敢抬头是因为她心里有鬼，她没有脸面见别人。

出了大楼，蒲震急忙跑过来，“你可是出来了，你上去不久，我等了半天你都不出来，可把我急坏了，我都计划报警来着，后来我上去看了看，看见有两个人守在电梯门口我就没有出去，关上电梯门又下来了，估计有人进去通风报信了。
”

“兄弟，我真应该听你的，里面就是一个骗子窝，变着法掏你兜里的钱！
”霍岩义愤填膺。
巡逻警察还在步行街溜达，霍岩上前向警察说明了自己刚刚在步行街的遭遇。
巡逻警察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说：“这种事情我们也打击过许多次，每次开始打击，他们就销声匿迹，打击力度一下去，就又死灰复燃，而且是调查难取证难，这帮人很多时候都是打法律的擦边球······”看着警察滔滔不绝讲述长篇大论，霍岩不想再听下去了，打击违法犯罪不是警察应该做的事吗？

蒲震拉着霍岩说：“走吧走吧，你也没什么损失。
”

“那我们也不能看着那些人继续在这里坑蒙拐骗吧！
”霍岩说。

“有些事我们暂时改变不了，因为我们能力有限，我相信只要我们还有一腔热血，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这些看不惯的事都将能摆平的。
”蒲震说。
“我们还要去发传单呢，有一天我们都会住在桃花源里，那里没有坑蒙拐骗。
”

一天的兼职工作结束后，晚上，霍岩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爸，我今天差点让人骗了，不，我其实已经被骗了，好在我身上没有带钱，骗子没有得逞，爸，我气愤的是自己明明知道那帮人是干的坑蒙拐骗的勾当，自己却无能为力。
”

父亲得知霍岩这次经历后，有些担心，夸赞了霍岩有同情心有勇气，骗子只是利用了霍岩的同情心。
父亲说：“坏的事物总是要灭亡的，你有这个想法很好，等到你有了实力，等你做了警察，或者你成为律师，学习了法律，就有能力把这些骗子抓起来。
你现在还很年轻，需要学习的知识还很多，等你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能力越来越强，你眼中的不公平不正义就能够统统解决。
”

火车在铁轨上“咣当咣当”的行驶着，穿过华北平原，穿过太行山，沿着汾河一路向南，这条铁路线霍岩坐了很多次，火车载着他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上学，工作，远离家乡，又回到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