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参加晚宴遇见帅上司的母亲_他牵起我手介绍“这是我女友”(聲音一聲是個)
本故事已由作者:安眠的猫,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在此之前,我还是一个每天徘徊在大学校园里,简简单单三点一线的普通人,当然在此之后也依然是。
S大是一所省城里很有名气的财经大学,历史算是悠久,所以不管是教室还是宿舍,墙皮都已开始斑驳脱落而面目全非。
我原本很想省下些钱,给我远在异地的男友买一份生日礼物,可是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连电风扇都坏掉、还漏水的宿舍里,是再也没有办法住人了,我只好收拾行李,毅然决然像同宿的另外几个女孩子一样搬出去住。
是以,当我毫无形象可言地拖着行李、站在马路边上打电话给合租的小学妹阿琳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举动会对我的未来,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影响,只觉耳朵里几声“嘟嘟嘟”以后那个万年沧桑女音告诉我“对不起……”,与此同时一声尖利的刹车声传来,我面前的电线杆顺势跌落。
然后,便是两天以后我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醒来,眼前一片白,伸手想要抓住什么,脑海深处却响起一个陌生又好听的男声:“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活不成了呢。”像是幸灾乐祸一样的语调,听得我不禁皱眉。
阿琳正在我床边精神不济地托着腮发呆,见我醒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榆杉姐睡了好久了,醒了就好。那个酒后驾车的司机已经被派出所拘留了,医药费也是他给垫的,医生说你只受了点外伤,你就好好养伤吧,不用担心别的。”
我点点头,脑海里的画面一闪而过,“我记得当时还有个人站在我身边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阿琳不自然地咬了咬嘴唇,“他……当时就挡在榆杉姐面前,听说伤得很重,能不能醒来还不一定。”
我又是一阵头痛,晕眩的感觉很不好受,像是有人对着我念紧箍咒,一片混沌里又是那个陌生的声音清清淡淡的笑,“你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管别人的死活呢?”
“谁?是谁在说话?”我抱着脑袋痛苦地出声,吓得阿琳不知所措地赶紧跑出了病房去叫医生。
那个声音却还在我的耳边说:“我也不想这样的,本来呢,我的宿主个个都功成名就、文武双全,再不济的,至少也是个男的。可谁让你那个时候好巧不巧地出现在车祸现场,害我躲闪不及附在了你的身上。这样的事要是被人知道了,我的一世英名可就荡然无存了,唉,没想到竟然晚节不保……”说着就是一阵仰天长叹。
我奋力地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白,渐渐有阿琳瘦小的身影远远地跑进门来,那门的颜色漫漫加深,我的视线里才开始清晰地映出色彩来。
医生带着几个护士靠近我,又仔细地敲敲打打一阵子,再转身对阿琳说了几句什么便走了,阿琳显然又松了一口气,“刚才可吓死我了,姐姐现在没事了吧。”
我茫然地摇摇头,刚才那个声音,是幻觉吧。
2
阿琳还有课业要赶,我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我,当整个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迟暮一般地发出“嗡嗡嗡”的振动声。
“杉杉,是我,这周课业太紧,我抽不出时间去看你,再等下一周吧,好不好?”男友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每周一次的例行电话里永恒的课业很紧,这次我却只是笑笑说“好”,放下手机的时候,咬着唇发给他三个字:“分手吧。”
手机的“嗡嗡”声传来,“发错了,还是开玩笑呢?”
“分手吧。”我瘫坐在病床上。
“好吧,随你。”
四条短信结束的爱情。
我放下手机,脑海里却有个男声清晰地传来:“你这个死女人,还在发什么呆,被你折腾了一天,我都要饿死了!
”
我无心去管这人到底是谁,只不耐地挥挥手,“别来烦我。”而挥了一半的手竟僵在半空,我试着收回来,那手却全然不听我的使唤。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得失了神,脑海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你要是自己不想动手,我可以帮你,走吧。”说着,我的腿脚竟也不听使唤地动了起来,左手拉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人已经站了起来。
我吓得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是谁?”嘴巴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连脚步也稳如当初,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
我竟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那个声音
3
直到办了出院手续重新回到熟悉的教室上课,我还没有从车祸的惊变当中醒过神来。
那日我毫无形象可言地拖着行李、站在马路边上打电话给合租的小学妹阿琳,而后刹车声传来,我面前的电线杆顺势跌落,以至于高压线路串了电。再然后,巨大的冲击力和电压齐头并进,把那个寄生在别人身上的一抹魂灵硬是挤压到了我的身上,多么天马行空的事,换了五天前的我是打死也不信的。
“喂,不好好听课又发什么呆?”脑海里一个男声揶揄道。
我不满地回嘴:“我想什么你会不知道?”面上却不动声色,连嘴唇也没有牵动一下。
“喂,虽说你是我的宿主,可窥探别人隐私的事我是从来不做的,大不了也就是使唤使唤你的胳膊腿脚,至于你想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你有这么好?”我也不知不觉换了揶揄的口气,“好歹你也是个男人,有你在我身上,洗澡怎么办?上厕所怎么办?害都害死我了。”回想起这几天来的尴尬,在确认了他的人畜无害后,此时才缓过神来提出抗议。
“女人就是麻烦,你闭上眼睛我就看不到了。”他似乎是第一次碰上这么难缠的事,清朗的声音里全是无奈。
我却不甘,“你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可以听得到,甚至感觉得到!
”说到这里就来气,难道从此跟舒舒服服的洗澡告别了?
他像是跳脚,“真是麻烦,那就赶紧帮我找到下一个宿主好了。”
我心里一惊,“怎么才能找到下一个宿主?”不会是再出场车祸把我撞成个植物人吧?
他诡异一笑,“不可说。”
“段榆杉。”
耳朵里突然有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我又是一惊,“到!
”
可恶的马哲老师,点名穿插在课程进行的始末,一点溜号的机会也不给她的亲学生们留。
“原来你叫段榆杉啊。”
抒发情绪一样慵
“我?”他轻笑,“宿主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咯。”
“那你总不是天生就附在宿主身上吧,难道是……”我陷入了自娱自乐的气氛里,“你其实是被人所害、身负冤屈、不愿投胎转世的鬼魂?对了,你一定是在找你的仇人,怎么样?找到没有?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你是《聊斋志异》看多了吧?”那声音满含无奈。
“那就是你深深爱上了一个人,不愿死了离她而去,就寄住在别人的身体里,这样就能远远看着她了对不对?”
“……”
“要不然就是……”
“喂!
”他出声打断我,“你看,前面第三排右边那个女孩长得漂不漂亮?”
我闻声望过去,不得不说这家伙的眼光真不错,那个据说是系里的系花,也就是趁着三个班一起上的大课才能远远见上一面,我微微颔首,“嗯,还可以。”
“下课快去帮我要号码啦!
”故作甜腻的声音惊得我差点一个趔趄,这家伙的转变,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我不去,我跟她又不熟!
”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就不要自作聪明问东问西的。”尾声里还带了笑,竟然是故意转移话题来的。
总而言之,那个魂儿就是个神经兮兮、扑朔迷离的生物。
4
回到我和阿琳合租的小屋时,阿琳正在换衣服,我先是一惊,赶紧转身闭上了眼,脸上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样子,把阿琳吓了一跳。
我慌乱中装作回头收拾桌子,暗地里替阿琳捏了一把汗,“喂,你这家伙,刚才没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吧?”我心有余悸地悄然问他,却听到他淡然的声音:“你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什么咯。”
这家伙,跟着我过活,以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眼福了。
“榆杉姐,待会儿去吃饭么,一起吧?”阿琳换完衣服,体贴地回头问我。
我收拾好情绪,装作自然无比地挽着她的胳膊说“好”,转而一想,这姿势太亲昵了,十分不妥,又再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来。
我想,等那个家伙寄住在我身上的时日久了,非得把我逼成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的神经病不可,这么一想,又觉得先前进门的时候没有考虑周详,十分对不住阿琳,只得拍拍她的肩笑说:“今儿这顿我请了,走,吃面去!
”
还是客似云来、高朋满座的面店,开在学校周边的商业街上,就注定不愁没有生意做。我找了平时常坐的那张桌子,老板娘便亲热地问:“还是老样子么,咖喱鸡肉?”
我回给她一个笑脸,“今天来两碗。”说着脑海深处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怎么又吃面?都快吃了一个星期的面了……”声音里带着刚刚睡醒的
我不管他,只专心致志地招呼着面前的面碗,最爱的咖喱雪菜鸡肉面,稍有一点微辣,却不会太刁钻,只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啊。
“喂,你这个死女人,光顾着吃,我肚子疼了。”
嗯?肚子疼?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还真是有点肚子疼,转念一想,遭了,这段日子接连的变故让我把正事都给忘了,算算日子,该是大姨妈到访的时候了。
“嘣——”脑子里一声闷雷炸响,这个附在我身上的家伙,这么私密的事都瞒不了他,简直是……Fuck!
fuck!
“喂,你要是不想吃面了就换别家吧,要不先去趟医院看看,肚子疼成这样,该不会是车祸的后遗症吧?”
“给我闭嘴!
”我气急败坏的样子把阿琳吓了一跳,我勉强努着嘴笑笑,“你先吃着,我去下洗手间。”而后拿好包里备用的卫生棉,脚不沾地地离座而去。
“喂,好多血啊,你不是流产了吧……”
“闭嘴!
”
“我……我……我晕……晕血……”语声哆哆嗦嗦、断断续续传来,然后便再也没有了声息,该不会真是晕了吧……
我无奈地摇摇头,要是他能晕一辈子倒是好了,我倒还乐得清静,可惜好景从来不长。
回到座位的时候,阿琳不忘关切地提醒我:“上次应聘的那家杂志社不是说今天下午给结果么?榆杉姐这么久都没有收到通知,还是亲自上门去问问吧。”
说得倒也是,自从出了车祸以后,天天被那个鬼魂儿整得心力交瘁,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5
从《印客风尚》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身为一本文艺界人人追捧、众星捧月一般的杂志,社长竟然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而且好巧不巧还是应聘当日对我冷言冷语的那个面试官。
这个认知让我捏了一把冷汗,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他居然金口一开录用了我,原因是被他看中的几个应聘者都没有接到通知,而只有我一个人,非常有诚意地亲自上门来追讨这个结果,这……
而且最惊悚的还是,随着他一声“可以上班了”,身边的助手立马抱了一摞画稿、一摞照片径直塞在我手里,瞬间就可以直接接手工作,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要我晚上加班。如果此时此刻有镜头推近给我来个脸部特写的话,估计最醒目的该是一脸的黑线和两行海带一样蜿蜒的宽面泪。
这一个选稿定题就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当我拖着沉痛的病体、捂着痛经的肚子走出《印客风尚》的大门时,回头还能看见窗帘的阴影里那个依旧在加班的人影。不禁感慨,传言果然非虚,这本杂志的社长是个典型的工作狂毋庸置疑。
“喂喂,走错了,应该是东边那条路!
”脑海深处一个声音又生龙活虎地响起来。
我抬头仔细辨认着夜幕里完全陌生的景物,本来就严重路痴的神经更加承受不了黑夜的侵袭,本来光天化日之下就分不清楚街道路标的我,此刻更是完全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怎么每条街都长得一个样子嘛,那些随随便便一眼就可以扫出来这是经几纬几路、前面是经几纬几路的家伙真的是人类么?
“喂,再往南走就是乱坟岗了!
”那声音断然的一个肯定让我脚步一滞。
“看见我不认路你很高兴是不是?什么东边那条路,鬼知道哪是东边嘛,居然还敢拿乱坟岗吓唬我,当我三岁小孩啊,文明大都市哪来的乱坟岗?”
“真是不识好人心啊,你深更半夜一个弱女子,万一……”脑海深处那声音截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一个矮胖的身影,腆着脸问我:“小妹妹,这是上哪儿啊?”极度令人厌恶的声音,隐约还有不小的酒气。
居然真被乌鸦嘴说中了,那“万一”还真就来了。
我倒吸一口气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就被身后另外两个同样猥琐不堪的身影挡住了去路——居然是一对三!
那两人配合默契地封住我的退路,向着我一步一步靠近,身后那个矮胖身影发出几声笑来道:“小妹妹,这么晚了还不睡,不如陪哥哥们玩玩怎么样?”
随着这问话声,包围圈渐渐缩小把我牢牢困住,仅有的意识让我刚想大声呼救,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果真如那乌鸦嘴所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连半个行人都没有,月黑风高,不禁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办?怎么办?
我脑海里一片沉寂,那个先前幸灾乐祸的家伙去哪儿了?关键的时刻怎么就不见了?我心急之下,想要不顾一切地向着一个突破口冲过去,只要冲出去了,再撒丫子逃跑,总还有“生还”的希望。可是想归想,越是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刻,脚下竟像是生了根,半点也挪不动步子。
难道真要等死了?
“啊——”一声惨叫传来,我一愣,接着又是一声惨叫传来。
“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弟兄们,上!
”那个矮胖的身影一声令下,三个人就一起冲了上来。我本能地想要躲,却发现手脚不听使唤地自己迎头招呼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猥琐的男人打得抱头鼠窜。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么?”我的声音出现在寂静非常的夜里,那声音的气势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走!
”随着矮胖身影的一声断喝,三个人立马跌跌撞撞地跑远了,留我这个受害者愣在当场,还没弄清楚状况。
“喂,笨女人,你不会是吓傻了吧?”
“嗯?”
“回去啦!
”说着,我的身体也跟着动起来,腿脚转了个弯,向旁侧另一条路上走去。
我勉强理顺错乱的神经,“刚才是你救了我?”
“也不算救你,好歹我寄住在你身上,当是交房租好了。”回以我随意的声音。
不过要是加上随意操纵我的胳膊腿脚,以及随意控制我说出来的话这个现实,就让我极端地没有安全感了,“可这个是我的身体,你随意操纵之前,先打个招呼,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好吧?”我可不想哪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裸奔到了大街上,或者有其他什么更加怪力乱神的事情发生。
“嗯,没问题。”又是随意的一个回答。
“喂,至少现在我可以自己走路!
”
“你确定?”那声音终于有了点兴致,“那就自己走好了,找不到路可别来问我。”
说着就停住了脚步,把我一个人抛在了马路中央,直到一声不耐的汽车喇叭声传来,我才知道面前的绿灯早换了红灯,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过了马路,无奈之下抓了抓头,“这个……这次先放过你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腿脚拿去用好了……”
6
第二天阳光明媚,我捂着还在抽痛的肚子坐起身来,慵
光速穿衣、起床、洗漱、上街,到了《印客风尚》杂志社门前,默念一声“阿门”然后推门,眼前没有想象中的万众瞩目的场景发生,倒是一个个忙得像是热锅上的猴子,上蹿下跳、不可开交。
我伸手拦住面前抱着一叠资料经过的同事,才知道,第一、今天要出菲林了,第二、杂志的专栏写手人间蒸发,留了个大大的天窗还没有填。
“段榆杉!
”一声高喝传来,我赶忙四十五度角仰望过去,恭听社长大人陆商的训斥,“这份核查错字,这份通知广告部跟进,这份交给文字总监补救。”说着,三叠资料到了我的手上。
我双手虔诚地接过,他好看的眉眼上看不出丝毫的焦急,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沉稳样子,“怎么,还有事?”他抬头望着我,微微泛蓝的眼瞳里还有一圈小小的疑惑。
“我……”我顿了顿,“那份作者专栏可以交给我来写,那个作者的文章我看了很多,文风完全可以仿写。”
他还是望着我,语气一如既往地淡,“辛苦了。”说着又埋头于自己手上的工作。
我撇着嘴退出社长办公室,又以光速完成了三份资料里交代的任务。因为是新人的关系,偌大的写字楼里暂时还没有我的位置,只得蹭到歇产假的同事那里,开了电脑,手指如飞地“啪嗒啪嗒”赶着稿子。
“喂,要不要这么拼命啊?”脑海里那个声音
我不理他,一味地专心于自己的稿子,洋洋洒洒五千字,我伸个
那一贯
“那怎么办?要不等我交了稿子再偷溜,或者叫外卖?”我一脸期待地等着他回答,却不想等来个更加
“什么?不是还欠了一篇作者专栏么?”
“你以为堂堂《印客风尚》的社长是吃素的啊,他不会自己写?”
我睁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那我……你怎么知道的?”
“你太专心了,来来往往那么多讨论陆商英明领导的声音你都没听到。”
我望着Word满屏的字顿时一阵抽搐,原来他根本就当我的努力是可有可无的,说不定听到我自不量力地说要仿写作者专栏的时候,还在暗地里嘲笑我呢,偏偏我还当了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人家根本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好么?
“喂,你别哭啊,你看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肚子想想吧,你这一哭更疼了。喂,我这辈子流血流汗可没哭过啊,我的一世英名……好了好了别哭了……”
“你什么都……都知道,你也不……不告诉我……”我抽泣的声音全是委屈和不满。
“段榆杉!
”又是一声高喝,我抬手胡乱地抹了把脸,鼠标一点“打印”键,几张A4纸已经拿在了手里。
走进社长办公室,还是干净的桌子,即使摆满了各色文件和记号笔也显得杂而不乱。我没等陆商吩咐别的,先伸出双手恭敬地把手里的五千字稿子递过去,“这份是我仿写的作者专栏,请社长过目。”
他随手接过来,又再把另一摞报刊递给我,“交给策划部。”
“好。”我接过那摞报刊,转身带上门,自我安慰地轻叹一声,反正来这里也是个跑腿的小菜鸟,做好本分就行了,干吗没事给自己找事做?!
7
日子不紧不慢,转眼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要说大学生活多姿多彩是不假,最让人无语泪痕湿的恐怕就是每学期一度的期末考试了.
拜那个工作狂陆商所赐,这个学期下来,别说是期末复习,我能安安生生听上一堂课而不至于累得撑在桌子上进入梦乡的情况也是少见的。这天坐在考场上看着面前的微积分卷子,我老老实实握着笔,却连大部分的题目都读不懂,更何谈下笔填答案了。
“喂,这么简单的题居然解半天都解不出来,我的宿主可没有一个像你这么笨的。”
那个幸灾乐祸一样的声音传来,气得我抬手就扔笔,“还敢大言不惭地说简单,有本事你来解啊。”
传闻中的S大“四大名捕”之首的监考老师警惕地走到我面前,饱含深意地看着我。
脑海里那个声音却道:“成,给我看好了。”话音刚落,右手就拿起笔来,“唰唰唰”的声音不绝于耳,别说是我,就连教微积分出身的监考老师都是一脸的叹为观止。
我暗自偷笑,那些个我撑不住而睡着的课上,这个家伙可丝毫没有偷
随着考试铃响,监考老师收拾了卷子昂首挺胸地迈步离去,紧接着就有满脸幸福的同学围在我身边,“段榆杉啊,这次可多亏了你,那‘名捕’一动不动地盯着你看,都没有巡场呢,真是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啊。”说着眨眨眼,一副“你懂的”的神情。
我抓抓头笑起来,包里的手机不失时机地一亮,我仔细一看,调了静音的手机上明明白白显示着四个未接来电。
稳稳情绪拨过去,听筒里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不管你在做什么,十分钟内出现在S大门口。”
8
我出门的时候,校门口停着的是陆商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我一个寒酸的穷学生,就这么走过去,万一被认识的人看见,说不定会引起什么误会。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又亮了,不情不愿地按了接听键,陆商不温不火的声音传过来:“十。”
“嗯?陆先生?”
“九。”我顺着声音抬眼,车里的情形看不真切。
“八。”还是不温不火的声音。
“七。”
我一咬牙撒丫子就跑过去,“陆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上车。”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我彻底缴械投降,一路无言,他不说,我也不敢问。
“段榆杉。”冰山终于开口了。
“啊?嗯。”我恭敬且谦卑。
“晚上有个私人活动,可是……又不想太多人知道,所以想请你帮忙。”语声里听不出情绪,解释也是含糊不清。
“能为陆先生服务是我的荣幸!
”一脸的狗腿样。
“呵,”不咸不淡的一声笑,脚下一个缓慢的刹车,趁我一愣神的工夫甚至还很有绅士风度地替我拉开了车门,“进去吧。”
面前是一家看上去豪华奢侈的店,或者说,美容院?
9
艰难又仪态万方地牵着陆商的手,从凯迪拉克上迈步下来的时候,十公分的高跟鞋踩得我脚脖子都差点抽筋。
私人晚宴设在了我这个路痴看来不知何处的一栋别墅里,还没等我从眼前的光怪陆离里反应过来,便发现全场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地集中在了陆商以及我这里。
“小商来了啊。”一个中年美妇笑着迎过来。
只听陆商略带宠溺地说:“妈,我来给你们介绍。”说着就牵起我的手,“这是我妈,这是我的女朋友段榆杉。”
参加晚宴遇见帅上司的母亲,他牵起我手介绍“这是我女友”。
“嘣——”脑子里一个惊雷炸响,侧头看看他,又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手背上的微痛传来,我才缓过神,面上笑容可掬,“伯母好。”
“嗯,真是个水灵的姑娘。”不失时机地赞美我一句,转而又对陆商道,“三个月没见你了,要不是我的生日,是不是还不打算出现啊?”
“妈,你知道的,我工作忙嘛。”陆商难得地有了些温和的表情,忽而有掌声传来,身着燕尾服的侍者恭敬又小心地推了十层的大蛋糕出来。陆商一手拉着我,一手接过蛋糕刀,宾客们言笑晏晏地看着这动人的一幕,连我这个原本的外人也不难感觉到那其间的脉脉温情和欣喜感动。
“小商啊,当年你爸就是靠着一首钢琴曲打动了我的心,如今啊,我老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荣幸能听你弹一首曲子呢?”
陆商失笑道:“你是越来越年轻,今天是你的生日,当然全场是你最大。”说着,便要往宴会厅正中的钢琴那里去。
“哎,”陆妈妈责怪似的伸手拦住他,“还是这急性子,怎么把自己的女朋友丢在一边不管了?”她说着,姿态优雅地望着我,“榆杉啊,听说你也弹得一手好琴呢。”
嬉笑哄闹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陆商低头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我,还是一派绅士的优雅,“榆杉第一次来,怎么也该准备些礼物的,还记得我教过你的《卡农》么?”不顾我有没有反应过来,竟轻车熟路地牵着我走去了钢琴旁边。
“啧啧啧,《卡农》可是最适合四手联弹的曲子,技术要求也不怎么高。看来他是期待着你能略微有点音乐细胞,好让他把这个谎圆过去了。”
脑海里那个声音优哉游哉的样子,根本就是等着看我出丑,我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一定会弹是不是?”
“知道求我了,还这么没诚意?”不屑与我为伍的声音,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是有傲娇的味道么……
我内心深处又是一头黑线伴随两行海带宽面泪,“我……”
“成,我帮。”斩钉截铁的声音,还没等我弯腰把惊掉的下巴拾起来,只觉手指一按琴键,乐声顿时倾洒出来。
开篇是很简单的调子,满场的寂静里,随着手指渐渐地伶俐起来,如同初时邂逅了一场雨,雨点滴滴答答,清越而扣人心弦,我随着满场的宾客一起静静聆听着曲子里淡淡的喜欢和隐隐的忧伤。
对,是忧伤,怎么会听到忧伤呢?我不着痕迹地侧头去看陆商的面容,却丝毫没有在那平静的面容里看到忧伤的意味。脑海里那个声音居然在百忙之中还有空闲来数落我:“喂,没良心的女人,再看小心眼珠子掉出来。”
我赶忙转过头来仔细盯着自己按着琴键的手指,恍然之中,似乎在刚刚那个声音里还听到了满腔的不悦。
一曲已毕,掌声顿起。
10
简单地擦了卸妆油,换回自己的衣服,回到合租的小屋时,阿琳早已经睡了。我蹑手蹑脚钻进被子里,累了一个晚上,心力交瘁,不晓得明天的考试要怎么应付过去。
正待睡去,却猛然惊醒,“喂,你又要干什么?”只觉自己的胳膊腿脚再一次不听使唤地动了起来,竟是摸黑开了电脑,耐心地等待着网络连接,然后输了一串莫名其妙的网址,却把手指停在了回车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喂,笨女人,出来两个月整了,我得回去了。”很是轻松的语气。
“回?回哪儿去?”我困得迷迷糊糊,随口一问。
“今天在镜子里看见你化了妆、穿了晚礼服的样子,真的很漂亮。”
我一愣,“嗯?难得听见你夸我。”语气揶揄,心里却不知为何高兴得不得了。
然后便是良久的无声,只觉自己的右手缓缓地抚摩我的脸,细致地描摹,抚过我额前散乱的头发,披肩的长发被那只手撩起来一下一下地仔细梳好,“我要是走了,以后就别一个人大半夜的出门了。记得按时吃饭,别拼起命来不管不顾的,好好睡觉好好听课,考试的时候别发小脾气……”
“喂,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明天还得考试呢,我要睡觉去!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很不好的预感。
“嗯,睡吧,晚安。”
“呃……”第一次对我说晚安,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是半夜做梦了?
“真是个笨女人……”那人犹在耳边呢喃,不过,真是个难得的美梦。
11
“叮铃铃……”闹钟突兀地响起,我下意识地伸手,却按在了面前摊着的电脑屏幕上。
迷蒙中把眼睁开一条缝,屏幕上是个黑色的页面,满屏散乱的字母,网址的位置依稀是昨晚梦里那串莫名其妙的字符。我揉揉脑袋,怎么晚上竟然梦游了么?还是那个家伙又趁我不备乱用我的胳膊手脚了?
“喂,用我手脚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有没有人权了?”我怒不可遏一样的语调,却没有预想中的在脑海深处响起,就直接从嘴巴里吼了出来,把睡梦中的阿琳惊得睁开了眼,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阿琳解释,“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我勉为其难地笑笑,失神地抬起右手抚摩着自己的脸,镜子里是一张因睡眠不足而浮肿的脸。我甩甩头,及肩的长发便披散开,一切的一切,跟我生命里的二十多个春夏秋冬没有任何的不同。
可是就是有哪里是不同的了。
回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我该怎么去怀念连名字都没有留给我的、那一抹孤独的魂儿呢?难道说,这是他最常用的一根手指,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缕头发么?
呵呵,恍惚中又想起脑海深处那个初见时陌生又好听的男声:“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活不成了呢。”像是幸灾乐祸一样的语调,时至今日,还是让我听得不禁皱眉。
可是你知道么?我本来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并没有觉得那么孤单和难过,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听歌,一个人写故事,一个人做一个人该做的一切,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孤单和难过,你——知道么?
12
网上成绩出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印客风尚》杂志社专属的办公室里,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连位置都找不到的小菜鸟,甚至偶尔的时候,还能负责几个像模像样的大策划,再不会为了一份五千字的稿子哭得死去活来了。
可是即使如此,当目光从成绩栏里一路滑下,唇角的笑意却渐渐凝结,微积分——100分。那个替我握着笔奋笔疾书的身影恍然跳进我的眼里,这大概是唯一一点证明某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了,心里没有来由地一阵抽紧,手指不顾一切地按着键盘,敲打出那个晚上留在屏幕上的莫名字符,抚着胸口按下回车键,他会回来了么?还是我会消失在哪里呢?
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我盯着屏幕上“您输入的网址有误”,想笑,却无力,一个幻梦罢了,可是心口为什么会那么死命地疼?
“段榆杉!
”主编办公室里一声高喝传来,我应声甩甩头,深吸一口气,鼠标单击“打印”键。新一期的选题早就拟好了,只消陆商过目点头就可以提交策划部执行,却见他手里拿着我交上去的A4稿纸不住地摇头。
“请问,这期的选题是有什么问题么?”
他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我说,我要是走了,以后就别一个人大半夜的出门了,记得按时吃饭,别拼起命来不管不顾的,好好睡觉好好听课……”
我瞪大了眼,“你是……谁?”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氤氲而下。
“笨女人,当然是我。”他起身拥住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来回蹭着,“我,回来了。”
13
原来那家伙是天界仙务管理局的一名工作人员,工作内容就是体察人间百态。
寻常情况下,只需悄无声息寄宿在选定的宿主身上,每月写一份工作报告,用先前那个特殊网址发到仙务管理局邮箱,就算完成了本月KPI(关键绩效指标)。
可谁知中间出了纰漏,原本寄住在陆商身上的他,在车祸那日,碰上电线杆跌落,又逢陆商下意识挡在我身前,所以阴差阳错地从陆商身上撞到我身上,才不得已现了形,让我知晓了他的存在。
后来他跟着我蹉跎两月,工作报告也耽搁了两月,仙务管理局的局长向他下达了死命令,必须回到宿主陆商身上,继续完成KPI,他才不得不离开。
也就是说,他原本说走就能走,根本无需与我蹉跎两月的。
我后来问他:“你如今回到陆商身上,我怎么知道何时是你,何时是他?”
就见他笑出狡黠的狐狸样,一边捏我的脸一边说:“你以为我的宿主是寻常人吗?陆商下界来,也不过是为了完成他们部门的KPI。我后来跟他商量了一下,往后他的KPI我一道替他做了,他就心满意足回去了,兴许往后百八十年,你都见不着他了。”
我恍然,他却不知从哪里抖出一摞A4稿纸,挑挑眉说:“别高兴得太早,现在该轮到你完成你的KPI了。”
“啊?”
“下期选题,下班前上交。”
“哦……”(原标题:《你若离去,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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