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1993》长篇小说连载（之八十一）作者：胡瑞英(新月爸爸阿姨)

（八十一）这天吃过早饭，妈妈刚下楼，电话铃声响了。
新月抢着拿起话筒叫姥姥，可对方却称呼小秋。
我急忙要下话筒：“对不起，你打错了号码。
”再次响起铃声，就听见魏永昶姑姑的语声：“你是舒平，小秋就在你身边呢！
你们从我家骗走了孩子，你们差点没把永昶给整死，我要去市法院告你们！
”我把话筒紧贴在耳朵上，可新月还是觉察到电话与她有关。
她爬到床上非要接电话。
我一时气得不知怎么办好，就将她搡到旁边，随后关闭了电话铃键。
新月就在床上打滚儿哭闹起来了。
她哭喊着要爸爸，要姑奶。
给她喜欢的玩具，她顺手乱扔。
后来就骂些脏话。
十几天的耳濡目染耐心教育，顷刻付之东流。
我真想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掐两把，然而理智告诉我，当真狠掐了她，后果更难收拾了。

正在我无可奈何的时候，有人敲门。
我以为是陈启丰或者靳玉臣，开门一看，竟是被我骂成一条老淫棍的、我的亲生父亲靳福来。
他还是那样红光满面，西装革履，大腹便便。
我正在跟新月生气，把气撒在他身上：“你来干啥？我不想看见你！
”我要关门，他却一脚跨进门里。
不知他怎么修炼的，说话竟压低了声音：“舒平，爸爸不是人；可怎么说我也是你爸爸。
爸爸今天是来看新月的，顺便向你赔罪……”“我没有爸爸，更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请你出去！
”“舒平，你还是不肯原谅爸爸，爸爸是自食其果。
”他把手拎着的一只大塑料袋放在地板上：“这是爸爸给新月买的电动玩具和衣服。
”又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那只塑料袋上：“这是爸爸给你的钱……”“请你把东西和钱都拿走！
请你出去！
”我大声吼道。
靳福来慢慢退出房间，我抓起钱和塑料袋，用力扔到门外，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我背靠着门，竟放声器起来。

我和靳福来吵闹的一幕，被新月看出了问题。
她走到我身边，抬着脸问：“阿姨，那个人是你爸爸吗？”“他不是阿姨的爸爸，阿姨没有他这样的爸爸。
”“阿姨说谎。
阿姨不让新月说谎，可自己说谎。
”“新月，阿姨真的没有爸爸，他是个坏人，咱们不搭理他！
”“阿姨，他是坏人，为什么给新月买玩具和衣服呢？”“新月听话，咱们不要他的衣服和玩具……”“不嘛！
我偏要，我就要！
呜呜……”新月再次哭闹，非要被我扔到门外边的玩具不可。
先是跺脚哭，随后又躺到地板上打滚儿哭。
我只好屈服于她。
拉开屋门，靳福来没走。
他拿着钱和塑料袋，极温和地说：“舒平，爸爸对你无所求。
客观上事实上，我都是你的爸爸。
这点钱和东西，你还是收下吧。
”我还想赶他走，不料新月已伸手接过那一沓钱，靳福来把塑料袋放进门里，然后弯腰对新月说：“你是新月吧？”新月歪着脖子道：“老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大号呢？”“哦，我是听你姥姥告诉我的呀！
”“你真的是阿姨的爸爸吗？”“新月真是个乖孩子，我真的是你阿姨的爸爸。
因为犯了错误，你阿姨就不承认我是她的爸爸了。
”“老爷爷，你犯什么错误了？”“新月，我犯的是大人才犯的错误。
”“老爷爷，你认识我爸爸吗？阿姨说我爸爸死了，你能见到我爸爸吗？”“哦，我不认识你爸爸……”靳福来还想说什么，我拉过新月说：“你今天不是要去江边游玩吗？快回屋里收拾一下。
新月，谢谢这位老爷爷吧。
”新月说声谢谢老爷爷，就被我拉回房间里了。

新月将靳福来带给她的玩具全掏出来，摆放在床上。
我将那一沓钱扔进床头柜里。
头脑里立即浮现出在农场孵化室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我想到假如没有人告诉他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肯定会没完没了地纠缠我。
进而我又想到妈妈为什么告诉他有关新月的事情？妈妈仅仅是藉此机会，让他亲近我，使我改变对他的看法而认他这个父亲吗？新月是个孩子，而我是有过生活阅历的大人，我会为得到一笔钱，或者什么更贵重的东西，就违心地称呼曾经想拉我上床的男人为爸爸吗？

“阿姨，你想什么呢？”新月打断了我的思索。
“阿姨没想什么。
”“阿姨，老爷爷说他真是你的爸爸，你怎么不让他进屋呢？老爷爷犯的错误很大吗？”“新月，以后不许要坏人的东西。
”“老爷爷不是坏人！
姥姥还告诉老爷爷我叫新月了呢！
”“好了好了，反正他和你爸爸都是坏人！
”新月瞪大眼睛看着我，不再发问了。

那天晚上，是新月将靳福来送她礼物和钱的事，向妈妈学说一遍。
妈妈和我的目光碰在一起时，像做错了什么事情那样回避了。
新月睡下后，我背对着妈妈说：“妈，你不该告诉他。
”“平儿，你应该明白妈的心。
”“我不明白。
我当着你的面，曾经骂过他是一条老淫棍。
你几次提到他，我都没表示与他怎么样……”“平儿，难道你永远都不承认他是你的父亲吗？妈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
”“妈，你不要再说了。
”

过一会儿，我说：“妈，曹四哥的案子就那样了，新月也找回来了，你应该搬回家去住。
”妈妈生气道：“那你和新月怎么办？”“妈，曹四哥扔下的房子，现在空着，我和新月可以搬到那去住……”“平儿，你是不是对妈有意见了？”“不是！
我想你这么长时间陪伴着我，弄得陈伯伯和陈佳琪都有意见，再说我们总不能长久住招待所呀！
还有今天早晨魏永昶的姑姑打来电话，说要去市法院告小丰哥哥和我。
”“姓魏的腿伤不是快好了吗？只要他死不了，就告不倒小丰。
前些天我对你说过，我和你陈伯伯不会生活在一起了。
我也舍不得新月。
我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已经在新苑小区买了三室两厅的住宅楼，我们明天就可以搬到那去住。
”

我转过脸看着妈妈说：“妈，你真的不回家了？”“平儿，妈实在是不想和你陈伯伯生活在一起了。
”“妈，那你想和他……”

“傻孩子，妈到了这把年纪，哪还有别的心思！
妈就求心静了。
妈现在经济上有保证，精神上有寄托。
年轻时的事情，就放到记忆的角落里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作家胡瑞英先生

胡瑞英，作家。
1945年6月出生于吉林省扶余县（今扶余市），1964年中师毕业，1970年开始从事文化工作。
曾任扶余县民间艺术团团长、松原市宁江区文联主席。
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副编审职称。
2003年1月出版长篇历史小说《洪皓传》（与他人合作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