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厂后_他们发现北京也有慢的一面(兩人視頻也有)
大厂员工转行可以做什么?95后杨智旺和陈悦提供了一种不那么典型的答案:吃喝玩乐,并把它变成一项事业。
去年11月,两人从各自工作的互联网公司辞职,投身探店达人这个新职业。现在,他们每周要探访20家店,日程满满当当。这份新事业一开始只是副业。两人在周末试水,边探索边观察,收益越来越多,于是决定把它变成主业。他们创立了一个工作室,充满干劲,白天四处寻访北京的好店,晚上剪辑视频素材。
不过一年,两人(抖音账号@酒哥吃北京@焦哥吃北京)已经成了抖音上高热度的探店达人组合,粉丝总量超过30万,连续多月帮助本地商家增收突破百万元,让越来越多好店铺被看见。
【图左为杨智旺(抖音号:焦哥吃北京),图右为陈悦(抖音号:酒哥吃北京)】
逐渐地,他们发现的“隐秘的角落”越来越多。这让他们惊喜,转换了职业轨道后,他们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北京,它慢节奏、市井的一面原来这样迷人。
产品经理的北京美食地图
意外撞入这个职业,起始于焦哥的未雨绸缪。去年年初,他开始严肃地思考职业成长。他是一个产品经理,这个岗位一到35岁上升空间就很受限。虽然才26岁,焦哥决定寻找一个可以赖以生存的副业。他尝试了卖球鞋、跨境电商、短视频电商,都不见起色。
春天一次周末外出吃饭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既然每周末都出去消费,为什么不把这些拍成短视频?互联网工作繁忙,生活半径狭窄,他平时也会刷短视频寻找美食推荐。
第一次拍,他很局促。在周围食客的目光中,他越发紧张,念白磕磕巴巴,只能厚脸皮拍了好几遍。但他坚持拍,一周拍一两条,拍了几个月,等到盛夏时,他发现自己不磕巴了,视频的观看量和点赞数也蹭蹭飞涨。
(图片为杨智旺(抖音号:焦哥吃北京))
摸到门道后,他邀请好朋友酒哥一块探店。两人结识于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都是产品经理。熟悉的店拍完了,他们开始思考下一个“该拍什么”。过往的职业经验指引他们,应该从“用户的需求”中去寻找答案。
他们先做了大量数据搜集,分析抖音上的爆款探店视频是怎么拍的,再复盘自己的视频数据。他们把账号当成一件产品,不断试错,寻找方向,“两天一小迭代,四天一大迭代”。慢慢地,他们发现,那些敏感抓住“市场需求”的视频往往越受欢迎。“年轻人们希望花一份钱,什么都能吃到。”所以那些明确告知“在哪里花多少钱能吃到多少东西”的内容,直击需求,往往效果上佳。平时说话慢条斯理的焦哥,说话越来越快,这是他的经验,加快语速,在短时间内呈现更多信息量,就越受粉丝欢迎。去年10月,他发了一条海鲜自助视频,飞速地报菜名,视频达到了120多万次的播放量。
(图片为陈悦(抖音号:酒哥吃北京))
他们逐渐发现了目标群体:和他们一样在北京奋斗的年轻人,有对美好生活的消费追求,看重价廉物美。热菜、凉菜、饮食、主食都有的那一类平价团购最受他们青睐。尤其在房山、大兴这些区域,相对偏远,但聚居着大量新北京人,消费需求旺盛。
有一期视频,他们推荐了天通苑的一家铁锅炖店,99元的套餐里有足足2斤柴鸡。天通苑是亚洲最大社区,生活着大量年轻人。那期视频引发了连续几天排队,为商家增加了十几万元的销售额。
不过一年时间,产品经理的方法论帮他们复刻出一张实用北京美食地图。随着这张地图的扩展,他们发现了许多不曾知晓的地方。以往,他们感受的北京是一个匆忙的城市,自己的步伐也匆忙,“探店这个职业快中有慢,让我们节奏变慢下来了,发现北京也有慢的这一面”。
在两人的抖音评论区,最常见的一类评论是粉丝们向亲友告知这里有美食。他们的粉丝群已经有几百人了,经常有人在群里发定位,打听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把他们当成行走的北京美食百科。这些时候,只要有空闲,他们就会马上回复。因为这也是粉丝们在快节奏的生活里想慢下来喘口气的时刻。在休闲时刻,他们想用更少的钱享受到更多的开心。当看到一位50多岁的大叔,在粉丝群里求助怎么购买团购时,焦哥停下手头的工作,录好了屏,一步步远程指导他操作手机。
810个新朋友
这份工作带来的另一重快乐,是经验世界的拓展。以往的工作,他们的视野局限在计算机屏幕前,“见不了几个人”。现在,他们进入了一个烟火气的世界,这里有普通人在北京奋斗的各种故事。
最令他们感佩的是小老板们的坚韧和努力。在清华大学附近,有一家做传统餐饮的大店,经营了十多年,是附近大学师生经常聚会的地方。以往生意一直红火,但疫情三年,大学封闭管理,它陷入持续亏损。
他们探访这个店时是周末中午,店里只有三桌客人。50多岁的中年老板面露愁色,对他们说如果生意还不好转,把这些年在北京赚的钱赔完了,他就回老家。这家店留下很多学生欢聚的记忆。在网络上,一个姑娘上传了大学时两年的老乡会聚餐照片,照片里学生们青涩又朝气。店里有太多类似的回忆了,老板因此舍不得关店。
当遇到类似的小店主,眼神和话语里流露出希冀,吐露“现在压力太大了,有点撑不住了”时,他们莫名感觉肩上压着一种责任感。这驱使他们想付出更多心力,他们和这个老板聊了三个小时该怎么设计团购。老板显然没有太多线上化尝试的经历,听不懂很多专业词。两人费了很多耐心,从头到尾做了介绍。他们为这家店拍摄了几期视频,每次都卖出几万元的销售额。
一家位于房山的泰式按摩店老板主动通过抖音联系上他们。这位三十多岁的东北姐姐,为人实在又敞亮。她告诉两人,这家店是她在北京做美容行业攒了很久的钱开的。但因为成本不够,她只能把店选址在胡同里。开店后,又遭遇疫情反复来袭,客流缺乏,进账单薄,但店铺的房租成本、人力成本一直在消耗,“每天一闭眼一睁眼就是钱”。新手老板很着急,店铺位置偏塞,如果不推广,很难进入消费者的视野,在疫情时期难上加难。两人用心为老板设计了团购套餐,一期视频就卖出了1000份。合作了四期后,这家泰式按摩馆成了房山最火爆的按摩馆,在北京的热度也一度攀升至第二位,很多住西城、海淀的人路过时也会专程去按摩。
因为生意有起色,老板今年还开了新店。接到姐姐打来的电话时,两人高兴地为她祝贺。她就像一个邻家的大姐,给予他们入微的关怀。每次见到他们老远赶来,她总会先嘘寒问暖,问他们饿不饿,还烧好了家常菜接待他们。
帮助这样的小店尤其能让他们感觉到有价值。这些小店的开店成本不菲,但客流缺乏,营收紧张,能借助的手段很少。“开在这样的位置,还挺难生存的。但等我们拍完后,这家店看到希望,更上一个台阶了。”对于他们,探店这个职业的意义即在于此,他们用好内容搭建桥梁,建立信任,通过他们,“想买酒的人”发现了巷子深处的更多好酒家。
现在,他们已经帮助810多个商户拍摄了探店视频。出于对两个年轻人的信任,越来越多商户跳出以往的思维,迈出数字化的第一步,试着设计推出团购套餐。很多小老板成了他们的朋友,向他们学习怎么运营小店的“私域”和“生命周期”;他们则向餐饮店老板请教选址和供应链等开店经验。
新的事业,由自己掌控
有一次,两人在一家火锅店拍视频到晚上十点,一个服务员一直陪着。结束后,这个00后的年轻人对他们说想取取经,自己拍了条美食视频,收到了4000多个赞。他想请两个达人帮忙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能试试“深耕”这个事业。视频里埋了一些互联网梗,画面也简洁流畅。这个服务员展示出一些天赋。两人鼓励他,可以利用工作便利,把拍摄餐饮视频作为副业,也许有一天副业就能变成主业,让他也收获一个不错的开始。
他们自己就是从副业中发现了新出路。酒哥是在工作陷入瓶颈时被焦哥邀请出来吃饭,一点点见证着好朋友的事业逐渐起色。他感受到了同样的新鲜感。这份工作和在互联网公司的状态迥异。以前的生活两点一线,活动半径只在五公里内,一整天盯着电脑处理需求,见到阳光都是奢侈的。周末也经常加班,出门都背着电脑,随时待命。久而久之,人变得提不起劲来。
酒哥也动念想尝试这份新事业。两人投入了三四万元做成本,贴时间、贴路费。去年夏天,他们去昌平拍摄一家游乐园,为了节省路费,骑摩托一路向西奔袭。从北京东边的通州,到昌平西端的稻香湖,足足有三十公里。当时全国高温,骑车时热风扑面,有一股窒息的感觉。当天皮肤就镀上了一层黑色,第二天起床,他们发现皮晒破了,火辣辣地疼。但这条视频却反响平平,酒哥有些沮丧。焦哥鼓励他,再熬熬,撑一下,就能走出路来,他把自己的收入分了一半给好友。
酒哥打算放手搏一把,他请了一个月假,专注探店。曙光随后出现,他也拍出了一支受欢迎的视频。那是一家海鲜自助店,他的镜头变得生动,代入了普通消费者的视点,在这家店寻找亮色。这条视频收获了60w的播放量。
这一次小小的进步让酒哥收获了极大的信心。他做了一番分析,这是国家和互联网平台扶持实体经济复苏的趋势,深耕本地生活服务,他们大有可为。第二个月,他的副业收入和主业收入持平。不久后,他也离职了,和焦哥组成一个互相支撑的创业团队。
他一直记得工作的第一家互联网企业创始人的一句话,“是什么拯救了你,你就把它用来拯救别人”。这句话至今让他心潮澎湃,他觉得是焦哥在迷茫时拉了自己一把。当他和那个00后服务员分享经验时,可能也能拉他一把。疫情三年,无数餐饮人,就是靠着被“拉一把”走过了艰难的黑夜,守住了信心。最近,包括北京在内的多地调整了防疫政策,向好的趋势预示着全国彻底开放堂食指日可待。
他和焦哥就相识于那家互联网公司。当时他们初入社会,刚来到北京,浑身充满干劲。现在,那种干劲又回来了,还收获了一种自如的掌控感。以往,他们忙于工作,没有自己的生活,但现在拥有了更多灵活的时间可以陪伴家人。心态也变得放松,他们不再感到焦虑和约束,拥有了自己规划事业的选择权。
今年他们去直播过沙河大集。早上六七点,集市上人群熙攘,各式吆喝声响动。在卤煮摊前,他们详尽地展示这种地道北京小吃,老板送了他们一碗卤煮。晨光里,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在互联网公司上班时,这个点他们通常没起床。
下午四点,拍完视频,走在北京的冬天里,他们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踏实和平静。新年即将来临,他们和新朋友们,许许多多在这座城市踏实营生的普通人,都将迎来一个新的春天。
编辑 马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