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纪年体之南朝陈-公元563年(刺史北周將軍)
(公元563年)陈天嘉四年 北周保定三年 北齐河清二年 后梁天保元年
春正月辛未,北周改光迁国为迁州。
北周平东将军、散骑常侍李礼成以军功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赐爵修阳县侯,拜迁州刺史。时朝廷有所征发,礼成度以蛮夷不可扰,扰必为乱,上表固谏。周帝从之。
后梁帝萧岿改年号“天保”。
后梁鸿胪卿柳庄迁太府卿。
乙亥,齐帝高湛诏临朝堂策试秀才。以开府仪同三司、中书监、右光禄大夫、兼太子少傅魏收为兼尚书右仆射。
丙子,干陀利国遣使献方物于陈朝。
丁丑,齐帝以武明皇后娄昭君配祭北郊。
时齐帝酣饮终日,朝事专委侍中高元海。元海凡庸,不堪大任,以右仆射魏收才名振俗,七兵尚书毕义云长于断割,乃虚心倚仗。收畏避不能匡救,为议者所讥。帝于华林别起玄洲苑,备山水台观之丽,诏于阁上画收,其见重如此始收比温子升、邢卲稍为后进,卲既被疏出,子升以罪幽死,收遂大被任用,独步一时。议论更相訾毁,各有朋党。收每议陋邢卲文。卲又云:“江南任昉,文体本疏,魏收非直模拟,亦大偷窃。”收闻乃曰:“伊常于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昉。”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武平中,黄门郎颜之推以二公意问仆射祖珽,珽答曰:“见邢、魏之臧否,即是任、沈之优劣。”收以温子升全不作赋,邢虽有一两首,又非所长,常云:“会须作赋,始成大才士。唯以章表碑志自许,此外更同儿戏。”自武定二年已后,国家大事诏命,军国文词,皆收所作。每有警急,受诏立成,或时中使催促,收笔下有同宿构,敏速之工,邢、温所不逮,其参议典礼与邢相埒。既而赵郡公增年获免,收知而过之,事发。
己卯,北齐开府仪同三司、中书监、右光禄大夫、兼右仆射魏收以阿纵除名。
甲申,周迪众溃,妻子悉擒,弃城走,逾岭之晋安,闽州刺史陈宝应纳之,临川郡平。
北周太保侯莫陈崇从周帝宇文邕幸原州,帝夜还京师,窃怪其故。崇谓所亲人常升曰:“吾昔闻卜筮者言,晋公今年不利。车驾今忽夜还,不过是晋公死耳。”于是众皆传之。或有发其事者。
乙酉,周帝召诸公卿于大德殿,责太保、梁国公侯莫陈崇。崇惶恐谢罪。其夜,护遣使将兵就崇宅,逼令自杀。礼葬如常仪。谥曰“躁”。
辛卯,齐帝临都亭录见囚,降在京罪人各有差。
北齐开府仪同三司、司空斛律光加太子太保。
北齐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东秦州刺史綦连猛加开府。
壬辰,陈员外散骑常侍、平西将军、郢州刺史、欣乐县侯章昭达为护军将军,给鼓吹一部,改封邵武县侯,增邑并前二千户,常侍如故。通直散骑常侍、仁武将军、新州刺史,监江州、寻阳太守、怀仁县伯华皎以功授散骑常侍、平南将军、临川太守,进爵为侯,增封并前五百户。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高州刺史黄法抃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徐州诸军事、镇北大将军、南徐州刺史,仪同、鼓吹并如故。散骑常侍、安西将军、宁州刺史、领临川太守、西丰县侯周敷为使持节、都督南豫、北江二州诸军事、镇南将军、南豫州刺史,增邑五百户,常侍、鼓吹如故。散骑常侍、中护军孙瑒为镇右将军,常侍、鼓吹并如故。罢高州隶入江州。
陈左卫将军沈恪出为都督郢、武、巴定四州诸军事、军师将军、郢州刺史。
陈壮武将军、北江州刺史,领南陵太守戴僧朔迁巴州刺史,假节、将军如故。
陈始兴王军司陆山才复为始兴王长史,行东扬州事。
陈贞威将军、晋陵太守骆牙以平周迪之功,迁冠军将军、临川内史。
陈明威将军、前军将军沈君理以本官监南徐州。
壬辰,北周于乞银城置银州。
北周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河州刺史王杰进位大将军。
二月戊戌,陈征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广州刺史欧阳頠进号征南大将军。
庚子,北周初颁新律。
辛丑,周帝诏魏大统九年以前,都督以上身亡而子孙未齿叙者,节级授官。渭州献三足乌。
庚戌,陈侍中、司空、征北大将军侯安都为都督江吴二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
庚申,陈散骑常侍、平南将军、临川太守华皎入朝,仍授使持节、都督湘、巴等四州诸军事、湘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帝以湘州出杉木舟,使皎营造大舰金翅等二百余艘,并诸水战之具,欲以入汉及峡。皎起自下吏,善营产业,湘川地多所出,所得并入朝廷,粮运竹木,委输甚众;至于油蜜脯菜之属,莫不营办。
辛酉,周帝诏曰:“二仪创辟,玄象着明;三才已备,历数昭列。故书称钦若敬授,易序治历明时。此先代一定之典,百王不易之务。伏惟太祖文皇帝,敬顺昊天,忧劳庶政,历序六家,以阴阳为首。洎予小子,弗克遵行,惟斯不安,夕惕若厉。自顷朝廷权舆,事多仓卒,乖和爽序,违失先志。致风雨愆时,疾厉屡起,嘉生不遂,万物不长,朕甚伤之。自今举大事、行大政,非军机急速,皆宜依月令,以顺天心。”又诏曰:“大冢宰晋国公,智周万物,道济天下,所以克成我帝业,安养我苍生。况亲则懿昆,任当元辅,而可同班群品,齐位众臣!
自今诏诰及百司文书,并不得称公名,以彰殊礼。”大冢宰、太师宇文护抗表固让。
三月乙丑朔,日有蚀之。齐帝诏太子太保斛律光督五营军士步骑二万筑勋掌城于轵关西,仍筑长城二百里,置十三戍。
陈湘州刺史徐度秩满还朝,士马精锐,其子太子中舍人徐敬成尽领其众。
辛未,陈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湘州刺史徐度为侍中、中军大将军,仪同、鼓吹并如故。
壬申,室韦国遣使朝贡于北齐。
丙子,宕昌遣使献生猛兽二于周帝,诏放之南山。
辛巳,陈帝陈蒨诏赠讨周迪将士死王事者。
乙酉,益州献三足乌于长安。
丙戌,北齐侍中赵彦深为尚书右仆射。
夏四月乙未,北周柱国、郑国公达奚武为太保,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宁州刺史韩果拜少师,进位柱国。
己亥,周帝御正武殿录囚徒。
初,西魏廷尉卿赵肃撰法律,未成而卒,又命司宪大夫拓拔迪掌之。是年四月庚子乃就,谓之《大律》,凡二十五篇:一曰刑名,二曰法例,三曰祀享,四曰朝会,五曰婚姻,六曰户禁,七曰水火,八曰兴缮,九曰卫宫,十曰市廛,十一曰斗竞,十二曰劫盗,十三曰贼叛,十四曰毁亡,十五曰违制,十六曰关津,十七曰诸侯,十八曰厩牧,十九曰杂犯,二十曰诈伪,二十一曰请求,二十二曰告言,二十三曰逃亡,二十四曰系讯,二十五曰断狱。大凡定罪一千五百三十七条。其制罪,一曰权刑五,自十至五十。二曰鞭刑五,自六十至于百。三曰徒刑五,徒一年者,鞭六十,笞十。徒二年者,鞭七十,笞二十。徒三年者,鞭八十,笞三十。徒四年者,鞭九十,笞四十。徒五年者,鞭一百,笞五十。四曰流刑五,流卫服,去皇畿二千五百里者,鞭一百,笞六十。流要服,去皇畿三千里者,鞭一百,笞七十。流荒服,去皇畿三千五百里者,鞭一百,笞八十。流镇服,去皇畿四千里者,鞭一百,笞九十。流蕃服,去皇畿四千五百里者,鞭一百,笞一百。五曰死刑五,一曰磬,二曰绞,三曰斩,四曰枭,五曰裂。五刑之属各有五,合二十五等。不立十恶之目,而重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义、内乱之罪。凡恶逆,肆之三日。盗贼群攻乡邑及入人家者,杀之无罪。若报仇者,告于法而自杀之,不坐。经为盗者,注其籍。唯皇宗则否。凡死罪枷而拲,流罪枷而梏,徒罪枷,鞭罪桎,杖罪散以待断。皇族及有爵者,死罪已下锁之,徒已下散之。狱成将杀者,书其姓名及其罪于拲而杀之市。唯皇族与有爵者隐狱。
其赎杖刑五,金一两至五两。赎鞭刑五,金六两至十两。赎徒刑五,一年金十二两,二年十五两,三年一斤二两,四年一斤五两,五年一斤八两。赎流刑,一斤十二两,俱役六年,不以远近为差等。赎死罪,金二斤。鞭者以一百为限。加笞者,合二百止。应加鞭笞者,皆先笞后鞭。妇人当笞者,听以赎论。徒输作者,皆任其所能而役使之。杖十已上,当加者上就次,数满乃坐。当减者,死罪流蕃服,蕃服已下俱至徒五年。五年以下,各以一等为差。盗贼及谋反大逆降叛恶逆罪当流者,皆甄一房配为杂户。其为盗贼事发逃亡者,悬名注配。若再犯徒、三犯鞭者,一身永配下役。应赎金者,鞭杖十,收中绢一匹。流徒者,依限岁收绢十二匹。死罪者一百匹。其赎刑,死罪五旬,流刑四旬,徒刑三旬,鞭刑二旬,杖刑一旬。限外不输者,归于法。贫者请而免之。大凡定法一千五百三十七条,班之天下。
辛丑,陈帝设无珝大会于太极前殿,舍身于太极前殿。
癸卯,长安大雩。
乙卯,陈侍中、中书监、中卫将军、骠骑将军、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加开府仪同三司。
北齐并、汾、晋、东雍、南汾五州虫旱伤稼,遣使赈恤。
戊午,陈人聘北齐。前右仆射魏收又以托附陈使,牒令其门客与行,遇昆仑舶至,得奇货猓然褥表、美玉盈尺等数十件,罪当流,以赎论。
戊午,周帝幸太学,以太傅、燕国公于谨为三老而问道焉。诏曰:“树以元首,主乎教化,率民孝悌,置之仁寿。是以古先明后,咸若斯典,立三老五更,躬自袒割。朕以眇身,处兹南面,何敢遗此黄发,不加尊敬。太傅、燕国公谨,执德淳固,为国元老,馈以乞言,朝野所属。可为三老,有司具礼,择日以闻。”谨上表固辞,诏答不许。又赐延年杖。帝幸太学以食之。三老入门,皇帝迎拜门屏之间,三老答拜。有司设三老席于中楹,南向。太师、晋国公护升阶,设几于席。三老升席,南面凭几而坐,以师道自居。大司寇、楚国公宁升阶,正舄。皇帝升阶,立于斧扆之前,西面。有司进馔,皇帝跪设酱豆,亲自袒割。三老食讫,皇帝又亲跪授爵以酳。有司撤讫。皇帝北面立而访道。三老乃起立于席后。皇帝曰:“猥当天下重任,自惟不才,不知政治之要,公其诲之。”三老答曰:“木受绳则正,后从谏则圣。自古明王圣主,皆虚心纳谏,以知得失,天下乃安。唯陛下念之。”又曰:“为国之本,在乎忠信。是以古人云去食去兵,信不可失。国家兴废,莫不由之。愿陛下守而勿失。”又曰:“治国之道,必须有法。法者,国之纲纪。纲纪不可不正,所正在于赏罚。若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则有善者日益,为恶者日止。若有功不赏,有罪不罚,则天下善恶不分,下民无所措其手足矣。”又曰:“言行者立身之基,言出行随,诚宜相顾。愿陛下三思而言,九虑而行。若不思不虑,必有过失。天子之过,事无大小,如日月之蚀,莫不知者。愿陛下慎之。”三老言毕,皇帝再拜受之,三老答拜焉。礼成而出。
北周初禁天下报雠,犯者以杀人论。时太师宇文护将有异志,欲宽政以取人心,然暗于知人,所委多不称职。既用法宽弛,不足制奸,子弟僚属,皆窃弄其权,百姓愁怨,控告无所。
壬戌,周帝诏百官及民庶上封事,极言得失。
五月甲子朔,周帝避正寝不受朝,旱故也。
北周盛营宫室。春夏大旱,诏公卿百寮,极言得失。外史下大夫黎景熙上书曰:
“臣闻成汤遭旱,以六事自陈。宣王太甚,而珪璧斯竭。岂非远虑元元,俯哀兆庶。方今农要之月,时雨犹愆,率土之心,有怀渴仰。陛下垂情万类,子爱群生,觐礼百神,犹未丰洽者,岂或作事不节,有违时令,举措失中,傥邀斯旱。
“春秋,君举必书,动为典礼,水旱阴阳,莫不应行而至。孔子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可不慎乎。”春秋庄公三十一年冬,不雨。五行传以为是岁一年而三筑台,奢侈不恤民也。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五行传以为时作南门,劳民兴役。汉惠帝二年夏,大旱。五年夏,大旱,江河水少,溪涧水绝。五行传以为先是发民十四万六千人城长安。汉武帝元狩三年夏,大旱。五行传以为是岁发天下故吏穿昆明池。然则土木之功,动民兴役,天辄应之以异。典籍作诫,傥或可思。上天谴告,改之则善。今若息民省役,以答天谴,庶灵泽时降,嘉谷有成,则年登可觊,子来非晚。诗云:“民亦劳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或恐极阳生阴,秋多雨水,年复不登,民将无觊。如又荐饥,为虑更甚。”
时豪富之家,竞为奢丽。黎景熙又上书曰:
“臣闻宽大所以兼覆,慈爱所以怀众。故天地称其高厚者,万物得其容养焉。四时着其寒暑者,庶类资其忠信焉。是以帝王者,宽大象天地,忠信则四时。招摇东指,天下识其春。人君布德,率土怀其惠。伏惟陛下资干御宇,品物咸亨,时乘六龙,自强不息,好问受规,天下幸甚。
“自古至治之君,亦皆广延博访,询采刍荛,置喜树木,以求其过。顷年亢旱踰时,人怀望岁。陛下爰发明诏,广求人瘼。同禹、汤之罪己,高宋景之守正。澍雨应时,年谷斯稔。克己节用,慕质恶华,此则尚矣。然而朱紫仍耀于衢路,绮縠犹侈于豪家;裋褐未充于细民,糟糠未厌于编户。此则劝导之理有所未周故也。今虽导之以政,齐之以刑,风俗固难以一矣。昔文帝集上书之囊,以作帷帐;惜十家之产,不造露台;后宫所幸,衣不曳地,方之今日富室之饰,曾不如婢隶之服。然而以身率下,国富刑清,庙称太宗,良有以也。臣闻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今承魏氏丧乱之后,贞信未兴。宜先“遵五美,屏四恶”,革浮华之俗,抑流竞之风,察鸿都之小艺,焚雉头之异服,无益之货勿重于时,亏德之器勿陈于侧,则民知德矣。
“臣又闻之,为治之要,在于选举。若差之毫厘,则有千里之失。后来居上,则致积薪之讥。是以古之善为治者,贯鱼以次,任必以能。爵人于朝,不以私爱。简材以授其官,量能以任其用。官得其材,用当其器,六辔既调,坐致千里。虞、舜选众,不仁者远。则庶事康哉,民知其化矣。“帝览而嘉之。
时外史廨宇屡移,未有定所。黎景熙又上言曰:“外史之职,汉之东观,仪等石渠,司同天禄。是乃广内秘府,藏言之奥。帝王所宝,此焉攸在。自魏及周,公馆不立。臣虽愚瞽,犹知其非,是以去年十一月中,敢冒陈奏。将降中旨,即遣修营。荏苒一周,未加功力。臣职思其忧,敢不重请。”帝纳焉。于是廨宇方立。
丁卯,陈安前将军、右光禄大夫、鱼复县侯徐世谱薨,时年五十五。赠本官,谥曰“桓侯”。
甲戌,长安雨。
壬午,齐帝诏以城南双堂闰位之苑,回造大总持寺。
六月、陈司空侯安都自京口还都,部伍入于石头,陈帝引安都宴于嘉德殿,又集其部下将帅会于尚书朝堂,于坐收安都,囚于嘉德西省,又收其将帅,尽夺马仗而释之。因出舍人蔡景历表以示于朝。乃诏曰:“昔汉厚功臣,韩、彭肇乱,晋倚蕃牧,敦、约称兵。托六尺于庞萌,野心窃发;寄股肱于霍禹,凶谋潜构。追惟往代,挻逆一揆,永言自古,患难同规。侯安都素乏遥图,本惭令德,幸属兴运,预奉经纶,拔迹行间,假之毛羽,推于偏帅,委以驰逐。位极三槐,任居四狱,名器隆赫,礼数莫俦。而志唯矜己,气在陵上,招聚逋逃,穷极轻狡,无赖无行,不畏不恭。受脤专征,剽掠一逞,推毂所镇,裒敛无厌。寄以徐蕃,接邻齐境,贸迁禁货,鬻卖居民,椎埋发掘,毒流泉壤,睚眦僵尸,罔顾彝宪。朕以爰初缔构,颇著功绩,飞骖代邸,预定嘉谋,所以淹抑有司,每怀遵养,杜绝百辟,日望自新。款襟期于话言,推丹赤于造次,策马甲第,羽林息警,置酒高堂,陛戟无卫。何尝内隐片嫌,去柏人而勿宿,外协猜防,入成皋而不留?而勃戾不悛,骄暴滋甚,招诱文武,密怀异图。去年十二月十一日,获中书舍人蔡景历启,称侯安都去月十日遣别驾周弘实来景历私省宿,访问禁中,具陈反计,朕犹加隐忍,待之如初。爰自北门,迁授南服,受命经停,奸谋益露。今者欲因初镇,将行不轨。此而可忍,孰不可容?赖社稷之灵,近侍诚悫,丑情彰暴,逆节显闻。外可详案旧典,速正刑书,止在同谋,余无所问。”
癸巳,陈侍中、司空、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桂阳郡公侯安都于西省赐死,时年四十四。寻有诏,宥其妻子家口,葬以士礼,丧事所须,务加资给。安都长子侯敦,年十二,为员外散骑侍郎,天嘉二年堕马卒,追谥“桂阳国愍世子”。
初,陈帝在京城,尝与诸将宴,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为寿,各称功伐。帝曰:“卿等悉良将也,而并有所短。杜公志大而识暗,狎于下而骄于尊,矜其功不收其拙。周侯交不择人,而推心过差,居危履险,猜防不设。侯郎傲诞而无厌,轻佻而肆志。并非全身之道。”卒皆如其言。
陈帝性明察,留心刑政,亲览狱讼,督责群下,政号严明。是时承宽政之后,功臣贵戚有非法,帝咸以法绳之,颇号峻刻。
陈散骑常侍、中书通事舍人、新丰县子蔡景历以诛侯安都功迁太子左卫率,进爵为侯,增邑百户,常侍、舍人如故。
乙巳,北齐齐州言济、河水口见八龙升天。
乙卯,齐帝诏兼散骑常侍崔子武使于陈。
庚申,北齐司州牧、河南王高孝瑜薨。
齐帝常使侍中和士开与胡皇后对坐握槊,河南王高孝瑜谏曰:“皇后天下之母,不可与臣下接手。”帝深纳之。孝瑜又言赵郡王父死非命,不可亲。由是睿及士开皆侧目。士开密告其奢僭,睿又言山东唯闻河南王,不闻有陛下。帝由是忌之。尔朱御女名摩女,本事太后,孝瑜先与之通,后因太子婚夜,孝瑜窃与之言。帝大怒,
庚申,齐帝顿饮司州牧、河南王高孝瑜酒三十七杯。体至肥大,腰带十围。使娄子彦载以出,鸩之于车。至西华门,烦热躁闷,投水而绝。赠太尉、录尚书事。子高弘节嗣。孝瑜母,魏吏部尚书宋弁孙也,本魏颍川王斌之妃,为文襄所纳,生孝瑜,孝瑜还第,为太妃。孝瑜妃,卢正山女,胡皇后之内姊也。孝瑜薨后,宋太妃为卢妃所谮诉,帝杀之。
北齐散骑侍郎兼仪曹郎中刘逖兼中书侍郎。和士开宠要,逖附之,正授中书侍郎,入典机密。
秋七月戊辰,周帝行幸原州。
庚午,陈朝遣使聘于长安。
丁丑,陈散骑常侍、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黄法抃改授都督江、吴二州诸军事、镇南大将军、江州刺史。
陈猛烈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卫尉卿周宝安授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贞毅将军、南徐州刺史。征为左卫将军,加信武将军。寻以本官领卫尉卿,又进号仁威将军。
丁丑,周帝幸津门,问百年,赐以钱帛,又赐高年板职各有差,降死罪囚一等。
周帝宇文邕及齐公宇文宪之在襁褓也,以避忌,不利居宫中。宇文泰令于李贤家处之,六载乃还宫。因赐贤妻吴姓宇文氏,养为侄女,赐与甚厚。及帝西巡,幸瓜州刺史李贤第,诏曰:“朕昔冲幼,爰寓此州。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瓜州诸军事、瓜州刺史贤,斯土良家,勋德兼着,受委居朕,辅导积年。念其规弼,功劳甚茂。食彼桑椹,尚怀好音,矧兹惠矣,其庸可忘?今巡抚居此,不殊代邑,举目依然,益增旧想。虽无属籍,朕处之若亲。凡厥昆季乃至子侄等,可并豫宴赐。”于是令中侍上士尉迟恺往瓜州,降玺书劳贤,赐衣一袭及被褥,并御所服十三环金带一要、中厩马一匹、金装鞍勒、杂彩五百段、银钱一万。赐贤弟申国公穆亦如之。子侄男女中外诸孙三十四人,各赐衣一袭。又拜贤甥厍狄乐为仪同。贤门生昔经侍奉者,二人授大都督,四人授帅都督,六人别将。奴已免贱者,五人授军主,未免贱者十二人酬替放之。
秋八月辛丑,齐帝诏以三台宫为大兴圣寺。
丁未,北周改作露寝。
北周司会中大夫、中外府长史、冠军县公叱罗协迁少保,转少傅,进位大将军,爵南阳郡公,兼营作副监。宫室既成,以功赐爵洛邑县公,回授一子。协既受护重委,冀得婚连帝室,乃求复旧姓叱罗氏。晋公护为奏请,周帝许之。
九月壬戌,陈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广州刺史欧阳頠薨,时年六十六。赠侍中、车骑大将军、司空、广州刺史,谥曰穆。子欧阳纥嗣。欧阳纥,天嘉中,除黄门侍郎、员外散骑常侍。累迁安远将军、衡州刺史。袭封阳山郡公,都督交、广等十九州诸军事、广州刺史。在州十余年,威惠著于百越,进号轻车将军。
癸亥,陈朝曲赦京师。
甲子,周帝自原州登陇山。荧惑犯太微上将。
陈信武将军、北新蔡太守鲁广达为吴州刺史,封中宿县侯,邑五百户。
陈闽州刺史陈宝应资周迪兵粮,留异遣第二子留忠臣随迪。迪复越东兴岭,东兴、南城、永成县民,皆迪故人,复共应之。因攻临川,进逼建安。时给事黄门侍郎萧乾除贞威将军、建安太守。乾单使临郡,素无士卒,力不能守,乃弃郡以避宝应。时闽中守宰,并为宝应迫胁,受其署置,乾独不为屈,徙居郊野,屏绝人事。复越东兴岭,东兴、南城、永成县民,皆迪故人,复共应之。
辛未,陈帝诏护军将军章昭达、仁威将军陈详为都督,率众讨周迪,左卫将军程灵洗为都督,自鄱阳别道击之。
丙戌,周帝幸同州。
时北周与齐人交争,戎车岁动,故每连结突厥,以为外援。初,魏恭帝世,可汗俟斤许进女于琮文泰,契未定而泰崩。寻而俟斤又以他女许周帝,未及结纳,齐人亦遣求婚,俟斤贪其币厚,将悔之。北周朝议以魏氏昔与柔然结婚,遂为齐人离贰。今者复恐改变,欲遣使结之。诏遣御伯大夫杨荐,小宾部王庆为左武伯,往结之。庆等至,可汗弟地头可汗阿史那库头居东面,与北齐通和,说其兄欲背先约。计谋已定,将以荐等送北齐。荐知其意,乃正色责之,辞气慷慨,涕泗横流。木汗可汗俟斤惨然良久曰:“幸无所疑,当共平东贼,然后发遣我女。”遂绝齐使而定婚焉,乃令荐先报命,仍请举国东伐。
北周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御伯大夫、姚谷县公杨荐以奉使称旨,迁大将军。
北周朝议将与突厥伐北齐,公卿咸曰:“齐氏地半天下,国富兵强。若从漠北入并州,极为险阻,且大将斛律明月未易可当。今欲探其巢窟,非十万不可。”柱国杨忠独曰:“师克在和不在众,万骑足矣。明月竖子,亦何能为。”
戊子,周帝诏柱国杨忠为元帅,大将军杨纂、李穆、王杰、尔朱敏及开府元寿、田弘、慕容延、骠骑大将军尉迟运、金州刺史贺若敦等十余人皆隶焉。率骑一万会突厥伐北齐。
己丑,北周蒲州献嘉禾,异亩同颖。初令世袭州郡县者改为五等爵,州封伯,郡封子,县封男。
冬十月乙巳,北周杞国公宇文亮为开府仪同三司、梁州总管。
庚戌,陈遣使聘于长安。
十一月辛酉,陈都督章昭达至东兴岭,于南城大破周迪,悉擒其党与,迪脱身潜窜,散于山谷。初,侯景之乱也,百姓皆弃本业,群聚为盗,唯迪所部,独不侵扰,并分给田畴,督其耕作,民下肆业,各有赢储,政教严明,征敛必至,余郡乏绝者,皆仰以取给。迪性质朴,不事威仪,冬则短身布袍,夏则紫纱袜腹,居常徒跣,虽外列兵卫,内有女伎,挼绳破篾,傍若无人。然轻财好施,凡所周赡,毫厘必钧,讷于言语,而襟怀信实,临川人皆德之。至是并共藏匿,虽加诛戮,无肯言者。
十二月辛卯,周帝至自同州。遣太保、郑国公达奚武率骑三万出平阳,自南道而进,期于杨忠会晋阳。
癸巳,陈秘书监江德藻兼散骑常侍,与中书舍人刘师知聘于邺。
陈秘书监兼中书舍人江德藻著《北征道理记》三卷。还拜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顷之迁御史中丞。
丙申,陈朝大赦天下。诏护军将军章昭达进军建安,以讨陈宝应。信威将军、益州刺史余孝顷督会稽、东阳、临海、永嘉诸军自东道会之。并诏宗正绝宝应属籍。于是尚书付殿中郎陆琼下符曰:
“告晋安士庶:昔陇西旅拒,汉不稽诛,辽东叛换,魏申宏略。若夫无诸汉之策勋,有扈夏之同姓,至于纳吴濞之子,致横海之师,违姒启之命,有《甘誓》之讨。况乃族不系于宗盟,名无纪于庸器,而显成三叛,飐深四罪者乎?
“案闽寇陈宝应父子,卉服支孽,本迷爱敬。梁季丧乱,闽隅阻绝,父既豪侠,煽动蛮陬,椎髻箕坐,自为渠帅,无闻训义,所资奸谄,爰肆蜂豺,俄而解印。炎行方谢,网漏吞舟,日月居诸,弃之度外。自东南王气,实表圣基,斗牛聚星,允符王迹,梯山航海,虽若款诚,擅割瑰珍,竟微职贡。朝廷遵养含弘,宠灵隆赫,起家临郡,兼昼绣之荣,裂地置州,假籓麾之盛。即封户牖,仍邑栎阳,乘华毂者十人,保弊庐而万石。又以盛汉君临,推恩娄敬,隆周朝会,乃长滕侯,由是紫泥青纸,远贲恩泽,乡亭龟组,颁及婴孩。自谷迁乔,孰复为拟,而苞藏鸩毒,敢行狼戾。连结留异,表里周迪,盟歃婚姻,自为脣齿,屈强山谷,推移岁时。及我彀骑防山,定秦望之西部,戈船下濑,克汇泽之南川,遂敢举斧,并助凶孽,莫不应弦摧衄,尽殪丑徒。每以罪在酋渠,悯兹驱逼,所收俘馘,并勒矜放。仍遣中使,爰降诏书,天网恢弘,犹许改思。异既走险,迪又逃刑,诳侮王人,为之川薮,遂使袁熙请席,远叹头行,马援观蛙,犹安井底。至如遏绝九赋,剽掠四民,阖境资财,尽室封夺,凡厥苍头,皆略黔首。蝥贼相煽,叶契连踪,乃复逾超瀛冥,寇扰浃口,侵轶岭峤,掩袭述城,缚掠吏民,焚烧官寺,此而可纵,孰不可容?
“今遣沙州刺史俞文冏,贞毅将军程文季,假节、宣猛将军、成州刺史甘他,假节、云旗将军谭瑱,假节、宣猛将军、前监临海郡陈思庆,前军将军徐智远,明毅将军宜黄县开国侯慧纪,开远将军、新除晋安太守赵彖,持节、通直散骑常侍、壮武将军、定州刺史康乐县开国侯林冯,假节、信威将军、都督东讨诸军事、益州刺史余孝顷,率羽林二万,蒙冲盖海,乘跨沧波,扫荡巢窟。此皆明耻教战,濡须鞠旅,累从杨仆,亟走孙恩,斩蛟中流,命冯夷而鸣鼓,鼋鼍为驾,轥方壶而建旗。
“义安太守张绍宾,忠诚款到,累使求军,南康内史裴忌,新除轻车将军刘峰,东衡州刺史钱道戢,并即遣人仗,与绍宾同行。
“故司空欧阳公,昔有表奏,请宣薄伐,遥途意合,若伏波之论兵,长逝遗诚,同子颜之勿赦。征南薨谢,上策无忘,周南余恨,嗣子弗忝。广州刺史欧阳纥,克符家声,聿遵广略,舟师步卒,二万分趋,水扼长鲸,陆制封狶,董率衡、广之师,会我六军。
“潼州刺史李䐗,明州刺史戴晃,新州刺史区白兽,壮武将军修行师,陈留太守张遂,前安成内史阙慎,前庐陵太守陆子隆,前豫宁太守任蛮奴,巴山太守黄法慈,戎昭将军、湘东公世子徐敬成,吴州刺史鲁广达,前吴州刺史遂兴县开国侯详,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散骑常侍、护军将军昭达,率缇骑五千,组甲二万,直渡邵武,仍顿晋安。按辔扬旌,夷山堙谷,指期掎角,以制飞走。
“前宣城太守钱肃,临川太守骆牙,太子左卫率孙诩,寻阳太守莫景隆,豫章太守刘广德,并随机镇遏,络驿在路。
“使持节、散骑常侍、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新建县开国侯法抃,戒严中流,以为后殿。
“斧钺所临,罪唯元恶及留异父子。其党主帅,虽有请泥函谷,相背淮阴,若能翻然改图,因机立效,非止肆眚,仍加赏擢。其建、晋士民,久被驱迫者,大军明加抚慰,各安乐业,流寓失乡,既还本土。其余立功立事,已具赏格。若执迷不改,同恶趑趄,斧钺一临,罔知所赦。”
陈始兴王长史陆山才以本官之会稽,与余孝顷合。
章昭达仍逾岭,顿于建安,以明威将军陆子隆监郡。东阳太守韩子高自安泉岭会于建安,诸将中人马最为强盛。余孝顷以剡令程文季为前军,自临海道袭于晋安。陈宝应据建安、晋安二郡之界,水陆为栅,以拒官军。子隆与昭达各据一营,昭达先与宝应战,不利,亡其鼓角,仁威将军陈详死之,时年四十二。子隆闻之,率兵来救,大破宝应,尽获昭达所亡羽仪甲仗。昭达因据上流,命军士伐木带枝叶为筏,施拍于其上,缀以大索,相次列营,夹于两岸。宝应数挑战,昭达按甲不动。
陈仁威将军、遂兴县侯陈详以所统失律,无赠谥。子陈正理嗣。
北周元帅杨忠留尔朱敏据什贲,游兵河上。忠出武川,过故宅,祭先人,飨将士,席卷二十余镇。齐人守陉岭之隘,忠纵奇兵奋击,大破之。又留杨纂屯灵丘为后拒。左武伯王庆引突厥木汗可汗、控地头可汗、步离可汗等,以十万骑来会。
己酉,杨忠帅突厥二十余万人自恒州分为三道,杀掠北齐吏人。是时,大雨雪连月,南北千余里平地数尺,霜昼下,雨血于太原。
北周大将军辛威与太保达奚武攻阳关,拔之。
齐帝自邺倍道兼行赴晋阳。太仆卿、北平县男王峻赐食梁郡干,迁侍中,除都官尚书,与吏部尚书尉瑾留邺,辅皇太子、诸亲王同知后事。
癸丑,陈前安南将军、江州刺史吴明彻为镇前将军。
戊午,齐帝至晋阳。诏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子绘行怀州事,乘驿之任。
齐帝敕车骑大将军綦连猛将三百骑觇突厥远近。猛行至城北十五里,遇突厥前锋,以敌众多,遂渐退避。突厥中有一骁将,超出来斗。猛遥见之,即亦挺身独出,与其相对,俯仰之间,刺其将落马,因即斩之。
是岁,库莫奚、靺羯、契丹并遣使朝贡于北齐。
时义安太守张绍宾据郡反,陈帝以南康内史裴忌为持节、都督岭北诸军事,率众讨平之。还除散骑常侍、司徒左长史。
陈尚书右仆射、丹阳尹、宝安县侯到仲举改封建昌县侯。仲举既无学术,朝章非所长,选举引用,皆出自吏部尚书袁枢。性疏简,不干涉世务,与朝士无所亲狎,但聚财酣饮而已。
陈中书令王固为散骑常侍、国子祭酒。其年,以固女为皇太子陈伯宗妃,礼遇甚重。
陈散骑常侍、中书舍人孔奂重除御史中丞。
陈前中书侍郎袁宪复职,直侍中省。
陈贞威将军、散骑常侍、尚书左丞、太府卿徐陵迁五兵尚书,领大著作。
陈济阳考城人蔡凝释褐授秘书郎。蔡凝,字子居,济阳考城人也。祖蔡撙,梁吏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父蔡彦高,梁给事黄门侍郎。凝幼聪晤,美容止。既长,博涉经传,有文辞,尤工草隶。
陈明威将军、始兴内史江总以中书侍郎征还朝,直侍中省。累迁司徒右长史,掌东宫管记,给事黄门侍郎,领南徐州大中正。授太子中庶子、通直散骑常侍,东宫、中正如故。迁左民尚书。
陈始兴王府中录事参军阴铿累迁招远将军、晋陵太守、员外散骑常侍,顷之卒。有集三卷行于世。
陈通直散骑常侍、兼国子博士、领羽林监沈文阿卒,时年六十一。诏赠廷尉卿。文阿所撰《仪礼》八十余卷,《经典大义》十八卷,并行于世,诸儒多传其学。
陈司空府记室参军傅縡迁骠骑安成王陈顼中记室,撰史如故。縡笃信佛教,从兴皇惠朗法师受《三论》,尽通其学。时有大心暠法师著《无诤论》以诋之,縡乃为《明道论》,用释其难。其略曰:
“《无诤论》言:比有弘《三论》者,雷同诃诋,恣言罪状,历毁诸师,非斥众学,论中道而执偏心,语忘怀而竞独胜,方学数论,更为仇敌,仇敌既构,诤斗大生,以此之心,而成罪业,罪业不止,岂不重增生死,大苦聚集?答曰:《三论》之兴,为日久矣。龙树创其源,除内学之偏见,提婆扬其旨,荡外道之邪执。欲使大化流而不拥,玄风阐而无坠。其言旷,其意远,其道博,其流深。斯固龙象之腾骧,鲲鹏之抟运。蹇乘决羽,岂能觖望其间哉?顷代浇薄,时无旷士,苟习小学,以化蒙心,渐染成俗,遂迷正路,唯竞穿凿,各肆营造,枝叶徒繁,本源日翳,一师解释,复异一师,更改旧宗,各立新意,同学之中,取寤复别,如是展转,添糅倍多。总而用之,心无的准;择而行之,何者为正?岂不浑沌伤窍,嘉树弊牙?虽复人说非马,家握灵蛇,以无当之卮,同画地之饼矣。其于失道,不亦宜乎?摄山之学,则不如是。守一遵本,无改作之过;约文申意,杜臆断之情。言无预说,理非宿构。睹缘尔乃应,见敌然后动。纵横络驿,忽恍杳冥。或弥纶而不穷。或消散而无所。焕乎有文章,踪朕不可得;深乎不可量,即事而非远。凡相酬对,随理详核。有何嫉诈,干犯诸师?且诸师所说,为是可毁?为不可毁?若可毁者,毁故为衰;若不可毁,毁自不及。法师何独蔽护不听毁乎?且教有大小,备在圣诰,大乘之文,则指斥小道。今弘大法,宁得不言大乘之意耶?斯则褒贬之事,从弘放学;与夺之辞,依经议论。何得见佛说而信顺,在我语而忤逆?无诤平等心如是耶?且忿恚烦恼,凡夫恒性,失理之徒,率皆有此。岂可以三修未惬,六师怀恨,而蕴涅槃妙法,永不宣扬?但冀其忿愤之心既极,恬淡之寤自成耳。人面不同,其心亦异,或有辞意相反,或有心口相符。岂得必谓他人说中道而心偏执,己行无诤,外不违而内平等?仇敌斗讼,岂我事焉;罪业聚集,斗诤者所畏耳。
“《无诤论》言:摄山大师诱进化导,则不如此,即习行于无诤者也。导悟之德既往,淳一之风已浇,竞胜之心,阿毁之曲,盛于兹矣。吾愿息诤以通道,让胜以忘德。何必排拂异家,生其恚怒者乎?若以中道之心行于《成实》,亦能不诤;若以偏著之心说于《中论》,亦得有诤。固知诤与不诤,偏在一法。答曰:摄山大师实无诤矣,但法师所赏,未衷其节。彼静守幽谷,寂尔无为,凡有训勉,莫匪同志,从容语嘿,物无间然,故其意虽深,其言甚约。今之敷畅,地势不然。处王城之隅,居聚落之内,呼吸顾望之客,唇吻纵横之士,奋锋颖,励羽翼,明目张胆,被坚执锐,聘异家,衒别解,窥伺间隙,邀冀长短,与相酬对,捔其轻重,岂得默默无言,唯唯应命?必须掎摭同异,发擿玼瑕,忘身而弘道,忤俗而通教,以此为病,益知未达。若令大师当此之地,亦何必默己,而为法师所贵耶?法师又言:“吾愿息诤以通道,让胜以忘德。”道德之事,不止在诤与不诤,让与不让也。此语直是人间所重,法师慕而言之,竟未知胜若为可让也。若他人道高,则自胜不劳让矣;他人道劣,则虽让而无益矣。欲让之辞,将非虚设?中道之心,无处不可。《成实三论》,何事致乖?但须息守株之解,除胶柱之意,是事皆中也。来旨言“诤与不诤,偏在一法”。何为独褒无诤耶?讵非矛盾?
“《无诤论》言:邪正得失,胜负是非,必生于心矣,非谓所说之法,而有定相论胜劣也。若异论是非,以偏著为失言,无是无非,消彼得失,以此论为胜妙者,他论所不及,此亦为失也。何者?凡心所破,岂无心于能破,则胜负之心不忘,宁不存胜者乎?斯则矜我为得,弃他之失,即有取舍,大生是非,便是增诤。答曰:言为心使,心受言诠;和合根尘,鼓动风气,故成语也。事必由心,实如来说。至于心造伪以使口,口行诈以应心,外和而内险,言随而意逆,求利养,引声名,入道之人,在家之士,斯辈非一。圣人所以曲陈教诫,深致防杜,说见在之殃咎,叙将来之患害,此文明著,甚于日月,犹有忘爱躯,冒峻制,蹈汤炭,甘齑粉,必行而不顾也。岂能悦无诤之作,而回首革音耶?若弘道之人,宣化之士,心知胜也,口言胜也,心知劣也,口言劣也,亦无所苞藏,亦无所忌禅,但直心而行之耳。他道虽劣,圣人之教也;己德虽优,亦圣人之教也。我胜则圣人胜,他劣则圣人劣。圣人之优劣,盖根缘所宜尔。于彼于此,何所厚薄哉?虽复终日按剑,极夜击柝,瞋目以争得失,作气以求胜负,在谁处乎?有心之与无心,徒欲分别虚空耳。何意不许我论说,而使我谦退?此谓鹪褷已翔于寥廓,而虞者犹窥薮泽而求之。嗟乎!
丈夫当弘斯道矣。
“《无诤论》言:无诤之道,通于内外。子所言须诤者,此用末而救本,失本而营末者也。今为子言之。何则?若依外典,寻书契之前,至淳之世,朴质其心,行不言之教,当于此时,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而各得其所,复有何诤乎?固知本末不诤,是物之真矣。答曰:诤与无诤,不可偏执。本之与末,又安可知?由来不诤,宁知非末?于今而诤,何验非本?夫居后而望前,则为前;居前而望后,则为后。而前后之事犹如彼此,彼呼此为彼,此呼彼为彼,彼此之名,的居谁处?以此言之,万事可知矣。本末前后,是非善恶,可恒守邪?何得自信聪明,废他耳目?夫水泡生灭,火轮旋转,入牢阱,受羁绁,生忧畏,起烦恼,其失何哉?不与道相应,而起诸见故也。相应者则不然,无为也,无不为也。善恶不能偕,而未曾离善恶,生死不能至,亦终然在生死,故得永离而任放焉。是以圣人念绕桎之不脱,愍黏胶之难离,故殷勤教示,备诸便巧。希向之徒,涉求有类,虽驎角难成,象形易失,宁得不仿佛遐路,勉励短晨?且当念己身之善恶,莫揣他物,而欲分别,而言我聪明,我知见,我计校,我思惟,以此而言,亦为疏矣。他人者实难测,或可是凡夫真尔,亦可是圣人俯同,时俗所宜见,果报所应睹。安得肆胸衿,尽情性,而生讥诮乎?正应虚己而游乎世,俯仰于电露之间耳。明月在天,众水咸见,清风至林,群籁毕响。吾岂逆物哉?不入鲍鱼,不甘腐鼠。吾岂同物哉?谁能知我,共行斯路,浩浩乎!
堂堂乎!
岂复见有诤为非,无诤为是?此则诤者自诤,无诤者自无诤,吾俱取而用之。宁劳法师费功夫,点笔纸,但申于无诤;弟子疲唇舌,消晷漏,唯对于明道?戏论哉!
糟粕哉!
必欲且考真伪,蹔观得失,无过依贤圣之言,检行藏之理,始终研究,表里综核,使浮辞无所用,诈道自然消。请待后筵,以观其妙矣。”
北齐上党刚肃王高涣无嫡子,庶长子高宝严袭爵,位金紫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北齐西兖州刺史赵起征还晋阳。
北齐卫将军徐远除使持节、都督东楚州诸军事、东楚州刺史。远为治慕宽和,有恩惠。至东楚,其年冬,邑郭大火,城民亡产业,远躬自赴救,对之流涕,仍为经营,皆得安立。
北齐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洛州刺史暴显复除朔州刺史。
北齐散骑常侍、武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皮景和出为梁州刺史。
北齐祠部尚书阳休之特奏长乐儒师熊安生为国子博士。熊安生,字植之,长乐阜城人也。少好学,励精不倦。初从陈达受三传,又从房虬受周礼,并通大义。后事徐遵明,服膺历年。东魏天平中,受礼于李宝鼎。遂博通五经。然专以三礼教授。弟子自远方至者,千余人。乃讨论图纬,捃摭异闻,先儒所未悟者,皆发明之。
北周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安政郡公史宁薨于州。谥曰“烈”。子史雄嗣。史雄字世武。少勇敢,膂力过人,便弓马,有算略。年十四,从宁于牵屯山奉迎太祖。仍从校猎,弓无虚发。太祖叹异之。寻尚太祖女永富公主。除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累迁驾部中大夫、大驭中大夫。从柱国、枹罕公辛威镇金城,遂卒于军,时年二十四。雄弟史祥,字世休,太子车右中士,以父勋赐爵武遂县公。祥弟史云,亦以父勋赐爵武平县公,历位司织下大夫,仪同大将军。云弟史威,亦以父勋赐爵武当县公。
北周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军司马、安平郡公于翼改封常山郡公,邑二千九百户。
北周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萧圆肃除畿伯中大夫。
北周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武功郡守苏椿卒。子苏植嗣。
北周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宜州刺史柳庆复入为司会中大夫。
北周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安州刺史郭贤转陕州刺史。
北周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幽州刺史窦毅征还朝,治左宫伯,转小宗伯,寻拜大将军。
北周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叱列椿授幽州刺史。
北周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御正中大夫郑孝穆出为宜州刺史,转华州刺史。
郑孝穆次子郑译起家给事中士,拜银青光禄大夫,转左侍上士。与仪同刘昉恒侍帝侧。译时丧妻,帝命译尚梁安固公主。郑译,字正义。译颇有学识,兼知钟律,善骑射。译从祖开府郑文宽,尚魏平阳公主,则宇文泰元后之妹也。主无子,泰令译后之。由是译少为泰所亲,恒令与诸子游集。年十余岁,尝诣相府司录李长宗,长宗于众中戏之。译敛容谓长宗曰:“明公位望不轻,瞻仰斯属,辄相玩狎,无乃丧德也。”长宗甚异之。文宽后诞二子,译复归本生。
北周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会中大夫韩褒出为汾州刺史。州界北接太原,当千里径。先是齐寇数入,民废耕桑,前后刺史,莫能防扞。褒至,适会寇来,褒乃不下属县。人既不及设备,以故多被抄掠。齐人喜相谓曰:“汾州不觉吾至,先未集兵。今者之还,必莫能追蹑我矣。”由是益懈,不为营垒。褒已先勒精锐,伏北山中,分据险阻,邀其归路。乘其众怠,纵伏击之,尽获其众。故事,获生口者,并囚送京师。褒因是奏曰:“所获贼众,不足为多。俘而辱之,但益其忿耳。请一切放还,以德报怨。”有诏许焉。自此抄兵颇息。
北周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独孤善授龙州刺史。
北周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罗州刺史扶猛转绥州刺史。
北周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益州总管府中郎裴文举迁绛州刺史。父裴邃之往正平也,以廉约自守,每行春省俗,单车而已。及文举临州,一遵其法。百姓美而化之。总管韦孝宽特相钦重,每与谈论,不觉膝前于席。
北周骠骑将军、帅都督、武藏下大夫柳带韦授大都督。
北周侍中、开府仪同三司、礼部中大夫萧捴出为上州刺史。为政仁恕,以礼让为本。尝至元日,狱中所有囚系,悉放归家,听三日,然后赴狱。主者固执不可。捴曰:“昔王长、虞延见称前史,吾虽寡德,窃怀景行。导民以信,方自此始。以之获罪,弥所甘心,幸勿虑也。”诸囚荷恩,并依限而至。吏民称其惠化。秩满当还,部民李漆等三百余人上表,乞更留两载。诏虽弗许,甚嘉美之。
北周内史中大夫刘璠在职清白简亮,不合于时,左迁同和郡守。璠善于抚御,莅职未期,生羌降附者五百余家。前后郡守多经营以致赀产,唯璠秋毫无所取,妻子并随羌俗,食麦衣皮,始终不改。洮阳、洪和二郡羌民,常越境诣璠讼理焉。其德化为他界所归仰如此。蔡公宇文广时镇陇右,嘉璠善政。及迁镇陕州,欲取璠自随,羌人乐从者七百人。闻者莫不叹异。
北周左侍上士泉端授帅都督,累迁仪同三司,出为纯州防主。
北周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秘书监、西安县子寇隽卒,时年八十。赠本官,加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曰“元”。隽笃于仁义,期功之有孤者,衣食丰约,俱与之同。少为司徒崔光所知,光命其子励与隽结友。隽每造光,常清言移日。小宗伯卢辩以隽业行俱崇,待以师友之礼。每有闲暇,辄诣隽燕语弥日。恒谓人曰:“不见西安君,烦忧不遣。”其为通人所敬重如此。子寇奉,位至仪同三司、大将军、顺阳郡守、洵州刺史、昌国县公。奉弟寇颙,少好学,最知名。居丧哀毁。历官仪同大将军,掌朝、布宪、典祀下大夫,小纳言,濩泽郡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