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李秋君的“闺秀画”(閨秀小姐大千)
上海开埠后,新兴的商业涌入了城市,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宁波的商人,李秋君的父亲李薇庄也是其中之一。李薇庄为宁波望族,祖先由宁波小港来到上海,由沙船业起家。在民国初年就已经成为上海的殷实富户,之后还曾出任过上海闸北民政长。这位李薇庄自小酷爱丹青,还擅长山水,还能鉴别一些书画。据传,李父收藏颇丰。他育有七子四女,李秋君为他的第三个女儿,故被称为“三小姐”。
这位“三小姐”生于1899 年,在第一个中国人创办的务本女塾读书,可惜读书时竟然染上了肺病,由于当时并无刻意医治的有效药物,只能停止读书,回家静心养病。对于一位如花的少女而言,真的很是残酷。为了排遣养病的寂寞闲暇时光,她见长兄跟着女画家吴淑娟习画,便也跟着拜师学画。被誉为“当代大手笔”的吴淑娟,在当时的女性画家中资格最老、地位最高,技法也最为娴熟,画风也最为老辣,画作没有一般女性画作的柔弱之风,李秋君跟随她学画,自然吸收了其画作的风格,也对于“三小姐”日后的画风有一定影响。
在家养病期间,李秋君时常临摹,而她的绝大多数临摹作品来源于其家族中的收藏,其父资助画家,广结名士,更是有条件借阅收藏品。还有其父喜好书画,在其收画期间,这些藏品会有一到两天的时间留在她家中,这样她便有时间可以一窥画作究竟了。“三小姐”临摹的作品年代横跨宋、元、明清历代历朝。这一时期,她的画作主要以仕女为主,一般的仕女都为削肩细眼,三白面孔的明代仕女。而她的笔下常出现水温波浪,线条流畅,这个是她临摹借鉴了宋、元画卷还有一部分的画作则表现出粗犷线条,这些风格也是来自于宋元的古画。渐渐她笔下的仕女呈现出端庄沉丽,大气娟洒之风。
说到李秋君,有一人不得不提,那就是张大千,这位中国画坛最具魅力的艺术大师。关于李家和李秋君对于他作画的帮助,却鲜少有人知晓。张大千在沪所做的画往往题署在李家的欧湘馆。而李秋君别号正为“欧湘馆主”,另有狄平子所题匾额常挂于书房。张大千与李秋君同年,但秋君比他晚四个月。从张大千晚年与李家亲友的书信中所写“三小姐(李秋君)诚为兄(张大千)生平第一知己。自二十二岁于云书大伯府中一见倾佩,订为兄妹。”
1925 年,张大千在李家的帮助下,在上海的宁波同乡会会馆举办自己的第一个个人展,当时所展出的百幅作品全部卖完,从此开始了他的卖画生涯。张曾在回忆中这样说过:“我不分画别,每张画一律定价二十元银洋,而且订阅的人美欧选择的权利,一律以编号来抽签决定,各凭运气……大概头一年秋君会让大家公认我还小有名气,第一次画展的一百张画完全卖光了。”由此可见“三小姐”和李家对于张大千的支持。
结识了张大千后,李秋君开始逐渐尝试大型山水和青绿山水,当时的女画家多为画花鸟和仕女,最多也只有画小品山水,很少有人能画大幅山水,而“三小姐”却可以画,她最著名的《填金情绿山水》中,能够感受到金碧辉煌,还有华贵亮丽,这个多要得益于张大千。
从在家养病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余年,秋君虽习画为了修身养性,但不知不觉中却早已名声在外了。1927 年夏天成立的“上海艺苑研究所”,参与的大多是吴湖帆、王一亭、汪亚尘、徐悲鸿等知名画家,李秋君也名列其中。
1931 年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劳动和美术”国际大奖赛中李秋君的《秋山易读图》荣获金牌大奖,当时的评语为“画风优美,凸显东方神韵”,此画上青松苍竹,烟云飞动,山影沉郁,给人一种朦胧的美感。在两人五秩时,金石大师陈巨来,特地刻制“百岁千秋”印一方祝贺,巧妙集两人名字、年龄于印中,供合作书画时盖用,传位画坛佳话。
解放后,李秋君进入了上海中国画院,成为了画院第一批六十九位画师之一。由于当时提出艺术作品要来自生活,中国画不能再出现古装人物,山水中经常需有人物点缀,这使得“三小姐”犯了难。因为她没有学过人体解剖,也不会写生她的画作中所点缀的人物还为谢光之帮忙的。
秋君虽擅长画仕女,却不会画人像,每每遇到名人来求画,她便按求画人的面相绘一幅仕女,有一位耳朵失聪的“陈聋先生”协助她一同完成人像画,之后她再自己补身、配景。当时影星胡蝶送来照片求画,秋君也是这样给她画的。为了进一步体验现实生活,用她熟知的传统题材的画笔,探运用艺术手法来创作一批新国画,她来到了上海久新、益丰两家搪瓷厂劳动锻炼,期间创作了《假日》、《渔舟待发》、《向东海要鱼》等作品。
1971 年3 月,在上海生活了一辈子的李秋君在家中逝世。身后被葬在苏州一个公社办的墓地,入土为安。张大千在海外得知噩耗,“惊痛之余,精神恍惚,若有所失”,他在给李家友人的信中如此写道:“偶思七十子之徒,十夫子之殁,心丧三年。古无与友朋服丧者,兄将心丧报吾秋君也!
呜呼痛矣!
”
2004 年“朝花夕拾——海上女画家作品回顾展”在上海中国画院开幕,展出了李秋君、陆小曼、陈小翠、周炼霞、庞左玉、江圣华、侯碧漪这8 位已故女画师的45 幅作品。在不大的展厅,悬挂的是这八位女性画家的照片,或端庄淑丽,或温婉可人,或深静颖秀,或宛转清腴,李秋君的照片和作品依然向人们诉说着她的故事,正如她所作的诗那样:“九畹滋兰王者香,无言空谷自芬芳。灵根何必杂尘土,哀怨真同屈子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