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女孩的18000里求学路(藏族學習藏語)
“每天我晚上11点睡下,早晨大概3、4点就要起来刷高考卷,即使课堂跟不上我也不能落下。”
“有一天我想到李四光楼学习,天刚蒙蒙亮,国防生的跑步声吸引了值夜的保安,他看见我在外面太冷,就放我进去学习。”
这是吉林大学新能源与环境学院水文与水资源专业2015级本科生次旦央宗在初中、高中和大学生活的几个瞬间。从拉萨到上海,她跨过了4373公里,从拉萨到长春,她跨过了4845公里。这18000余里的求学路满载的是她永不服输的精神和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
从村子到乡镇:拌着河水吃糌粑
次旦央宗是一名藏族女孩,出生在西藏自治区的一个小村子里。央宗家里有九口人,四个孩子里她排在第二,父母生下她时已经接近40岁。全家靠农业维持生计,后来父母身体不佳,全家的劳动力只有姐姐一人。姐姐硬是靠干农活和申请银行贷款来供她读书。那时,藏区里的许多父母都不愿意让孩子上学,而她的父母却十分支持她去上学。央宗说,父亲在年轻时就喜欢听藏语电台,对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颇感兴趣。父亲始终认为,一个人只有多长见识才有更多的出路。央宗对学习的重视正是从她父亲的影响开始。
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次旦央宗在村里的教学点上学,老师只会说藏语,学习的内容是藏语和最简单的十个阿拉伯数字。这一期间央宗还没未接触汉语。四到六年级,学校从村里转移到了乡里。从村子走到新的学校,一走就是半天,往往早上7、8点钟出发,下午3、4点能到。她说:“小的时候我们走在群山绵延的小路之中,望着山顶和纯白的积雪,虽然要走很远的路,可我从来没想过放弃。”从家到学校的路上没有商店,甚至看不见任何车辆。她和伙伴们有时必须强忍着饥饿,打打闹闹走到学校。每星期从学校回家时,她们会带着食堂提供的糌粑,半路上饿了就用清澈的河水拌着吃。在新学校,央宗开始学习藏文、数学和汉文,课程仍然以藏语为主导。幸运的是,当时数学的课本改用汉语文字,一开始她有些难以适应,可正是这一改变为她在上海的学习打下了基础。如果没有提前接触汉语文字出版的数学课本,她可能无法跟上初中的学习进度。
央宗每到放假时就帮姐姐干农活,家庭艰难的生活使幼小的她快速成熟起来。小学时候的她就已经懂得尽力承担家庭责任。2008年,在家人的鼓励下次旦央宗参加了全国西藏初中班的招生考试,成绩优异者将被挑选到东部省份去上学。她说:“虽然全国西藏初中班招生考试的语言全是汉语,而我的汉语水平还不太高,但是这是我唯一考出去读书的机会,如果不走出去看一看,你永远也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更不用说改变家庭的命运。”次旦央宗是她所在的小学唯一考到西藏外念初中的学生,且在她之前也从来没有过。“我的家庭在勉强维持温饱的情况下供我读书,我知道我不能浪费了他们的心血,所以在学校时我看了很多书,有时候朋友们在玩耍,而我坐在教室静静地读书”央宗回忆道。
从拉萨到上海:七年坚韧求学
坐火车从拉萨去上海需要两天两夜,那是次旦央宗第一次走出西藏,从西到东几乎跨越了整个中国。她不曾想到的是,在上海念初中的四年没能回一次家。刚到上海的第一个星期,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常常躲在被子里哭泣,“因为我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对这里的印象全是空白的”。
开学的摸底考试她考到第68名,几乎成为了班上最差的女生,但是央宗没有因为底子差而气馁。由于家庭的原因,央宗要比班上其他的孩子心理成熟得多。她谈到自己的一次经历:“有一次一个女孩走过来,忽然双手捧着我的脸颊对我感叹道‘你怎么这么黑?’我并没有感到气愤,也没有回应她,只是默默地走开,到教室另一边去看书。”
在2012年上海市中考中,次旦央宗所在的藏族班是全国同期藏族班里考得最好的班级,而她的总成绩排到了全班第一。凭借优异的成绩,她如愿考上了上海市著名的重点高中。
四年之后首次回家,170多名在上海读书的藏族生们坐在同一间车厢里,看见熟悉的高山白云和湛蓝的天空时,激动的心情一下爆发出来。次旦央宗描述道:“我们就站起来堵住了整个车厢,欢呼叫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下火车,没有什么比亲人相聚更加激动!”“在车上我告诉自己,见到父母时一定不能哭,要用笑脸面对他们。”但当下火车见到父母和姐姐弟弟的时候,央宗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高中开学举行了一场考试,老师告诉藏族班的学生们可以插班到正常班级里去。但依据经验,藏族生们很难跟上教学节奏,次旦央宗下定决心要到正常班级去。到了正常班级她才感受到,那里的竞争更加激烈,学习更加紧张。她说:“每天我晚上11点睡下,早晨大概3、4点就要起来补习课程,即使课堂跟不上我也不能落下。”在高强度的学习下,次旦央宗不幸患上了肺炎,在病房的一个月里,央宗从来未停止过学习,每天老师会把作业带给她,她都认真地完成。她说:“你觉得很辛苦,但是周围的人和你一样在拼命努力,你有什么理由不更努力?”
从拉萨到长春:青年人的担当
刚来到大学的一段时间里,次旦央宗曾想过轻松地度过大学生活,可年迈的父亲对她说了一番话让她一下清醒了起来。“父亲对我说,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呢?如果不继续努力,那么以前的辛苦都将白费。”
说起大学的学习生活,央宗回忆道:“有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想到李四光楼学习,是国防生的跑步声吸引了值夜的保安,保安才注意到等在楼外的我,他看见我在外面太冷,就放我进去学习了。”只要有自习的机会,次旦央宗便会到李四光楼里学习,而且会自习到保安关门才回宿舍。按照相关要求,藏族学生只要每门考试达到四十分就算及格,但她从不以这样的标准要求自己。正是因为这样的拼劲,她的成绩稳定在专业前十名。
2017年她到辽宁省兴城市进行野外实习实践,早上7点上山采样,观察地质环境。老师边走边授课,她一边听一边做笔记。她还和小组同伴成立了调研小组,对当地的水文环境做了实地调查,并利用晚上的时间写成了近2万字的考察报告。她十分喜欢这样的授课方式,因为这是她的骨子抹不掉的对山水的热爱。
同年,次旦央宗参加了吉林省环境创新科技竞赛。经过3个月的调研和实验,她的作品在来自省内外高校160余份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冲到决赛环节,获得了大赛三等奖。
民族的文化是央宗的精神脉络,作为当代青年藏族人,她对传播藏民族文化有着强烈的责任感。每年的民族文化节,次旦央宗都会积极展现和传播民族文化,希望让更多的人了解和喜欢。在家乡,她和同伴们将藏族的优秀传统带进课堂,向孩子们介绍藏族故事。她说:“长大后我才了解到,在家乡不起眼的地方,好比那些小时候在寺庙里看到的壁画塑像,都记录了藏民族优秀的民族传统和崇高的精神品质,每一个塑像的背后都有那些催人奋进的励志故事。”
次旦央宗深知知识对于家乡孩子的重要性,她决心为那些孩子们尽自己的一份力量。2015年的暑假,次旦央宗回到家乡在拉萨市当雄县的一所小学义务教学。站在讲台前面对着可爱淳朴的学生们,她想起了当初的自己,更是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使命感。2016年的暑假,她决定再次出发,参与到由西藏大学生组织的义教组织。她和同伴们被分配到拉萨市达孜县恰村,村子被四周的高山紧紧环抱着,进出村子的路只有一条。她们住在学校附近修路工人住过的铁皮房子里,房间里塞满了泡沫,早晚太冷,她们不得不从家里抱来厚棉被御寒。这样的条件下,央宗和她的同伴们坚持留在恰村给孩子们上课。因为她深知,她们可以在孩子心中播下希望的种子,日后他们才会带着这颗种子去播种美好的未来。
如今,每当次旦央宗走进地质宫,她心里时常会想起黄大年老师的故事,想起在国家需要他时,他毅然放弃了国外优厚的待遇,回到祖国为国家的科学事业默默奉献。这一点上,央宗有同样的感受,“国家给予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家乡养成了我骨子里抹不去的坚强性格。生命之灯因热情而点燃,生命之舟因拼搏而前行。未来,我将一如既往地立志奋斗成为社会发展的建设者和见证者。”她坚定地说。
次旦央宗凭借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拼搏,终于如愿保送至吉林大学新能源与环境学院研究生,并在18年6月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8000里求学路,路还在继续,这朵高原的格桑花将继续在吉大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