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沉｜北方大学的邢台岁月(大學邊區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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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组建的第一所综合性大学，在扭转乾坤的伟大斗争中应运而生，随势而变，与华北联合大学合并为华北大学，以华北大学为基础后来组建了中国人民大学，故此，可谓中国人民大学前身之一。
一批享誉中外的学者专家汇集这里，范文澜、尚钺、刘大年、荣孟源、王冶秋、乐天宇、光未然；众多青年学生在弥漫硝烟中涌向这里，学员籍贯几乎涵盖了全国各地。
它，就是创建于邢台的北方大学。
北方大学旧址，现为邢台市基督教怀恩堂。 牛之问作
应运而生，建校邢台
横贯邢台市城区的新华路，作为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车辆川流、行人如织。
1946年2月初，接到上级通知，调至邢台参与北方大学筹建工作的刘大年，在这条路上看到的正是这样一片充满希望曙光的繁荣景象。
各处秩序井然。开着探照灯来回巡逻的日军铁甲车已经看不见，而许多风尘仆仆的教师和学生，从天南海北，成群结伴从这里路过。
曙光初现于1945年。9月24日，抗战军民收复邢台市区，10月收复邯郸，冀南日伪势力基本被肃清，形势稳定，北方大学应运而生。
1945年11月，为培养造就建国人才，晋冀鲁豫边区政府根据中共中央的意见创办北方大学，决定由杨秀峰、晁哲甫，以及冀南、太岳、冀鲁豫各区主任和地方文教界名流，共20余人组成筹备委员会，并推派王振华、罗青组织筹备处。刘大年就是被调派参加具体筹建的工作人员之一。
对于当时在邢台创建的基础条件，刘大年在《北方大学记》中回忆：“晋冀鲁豫边区1946-1947年时是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解放区，地理位置重要，工农业生产条件好。”邢台又是冀南交通枢纽，交通便利，“延安、北平、邯郸间每周有飞机来往，与学校有关的消息能够及时传到。”
此外，邢台城内的一些教堂、日军占领时期的新兵营等建筑，规模较大，设施较为完善，这些都为北方大学的筹建提供了支撑。
经过一两个月紧张工作，北方大学于1946年1月5日正式成立，校部设在新西街现邢台市委北院。刚刚成立，北方大学就受到当时界的广泛关注。邢台学院校史办主任、历史学博士葛仁考向笔者展示了当时的消息图片。
其中一张是1946年1月27日刊发在重庆《新华日报》的一则消息，标题为《晋冀鲁豫解放区筹设北方大学，范文澜担任校长》，消息说：“晋冀鲁豫解放区政府积极设立的‘新华大学’，现经政务会议决定，改为‘北方大学’，校址设于邢台，特聘范文澜为该校校长……”
当年3月3日，《世界晨报》《和平日报》也刊发了北方大学成立的消息。
与此同时，北方大学的筹建工作已有条不紊地展开。
学校建设的新进展也及时通过报纸传达到各地：“邢台北方大学已于五月底正式开始上课。该校共分五个学院：财经、行政、教育、医学、工学及附设班，并将继续成立文学院、农学院及研究院。现全校学生已增至1400余人，内有新从上海、北平、天津、太原、西安、开封等地来的教授及学生多人。该校图书馆已搜集图书7000余册，现以边币3000万元修筑新校舍。”
1946年6月，国民党政府发动全面内战。1946年10月，北方大学由邢台迁往山西革命根据地——长治。1948年5月重新迁回邢台。1948年春，为了迎接全国解放，中共中央决定将晋冀鲁豫边区的北方大学与晋察冀边区的华北联合大学合并，建立了华北大学，校长吴玉章，副校长范文澜、成仿吾。8月24日，华北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的前身）在河北正定正式成立。新中国成立后，中共中央决定以华北大学为基础，合并中国政法大学，调来华北人民革命大学部分干部组建中国人民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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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直隶四师旧址，现位于邢台学院校园内，北方大学艺术学院曾在此办学。王艺摄
解放战争时期我党组建的首所综合性大学
北方大学建成后，陆续开设文教、财经、工、农、医学、艺术、行政等7个学院和经济、历史两个研究室，有的学院分本科、预科。北方大学是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组建的第一所综合性大学。
北方大学刚成立时，文教学院统称预科，不分院。1946年6月至9月称教育学院。10月，将教育学院改为文教学院。财经学院建于1946年8月，是由边区财经专门学校合并过来成立的，培养目标是一般财政干部，学员来自新老解放区。
工学院于1946年6月成立，主要培养中级工程技术干部。教员大部分是从“蒋管区”来的工程技术人员，其中有少数水平较高的专家教授。学员分为化工班、机械班、焦铁班、土木班，并成立研究室。为加强理论与实际结合，工学院建立理化实验室，并于1947年春在军工部帮助下成立实验工厂。
农学院则在1947年3月建院，设畜牧兽医、糖业、经济植物三个系，附设研究室，还在邯郸、武安设立两个分院。1947年6月在长治建立兽医院，至1948年3月共成立了7个兽医院。1948年建血清厂，防治牲畜瘟病。1947年，经济植物系在平顺、黎城采集药用植物和染料植物330余种。制糖系种植甜菜，建立实习糖厂，培养制糖技术人才。
医学院前身是十八集团军在1938年创建的野战卫生学校，抗战胜利后更名为晋冀鲁豫边区医学专门学校，不久转为北方大学医学院。学院采取军事管理和军事编制，重点培养前线医护人员。学员来自部队的医护人员和地方中学生，共400多人。
艺术学院是1947年4月在原文艺研究室的基础上扩建起来的，学院附设美术工厂。行政学院于1946年初建院，学员来自区乡党政干部，共150多人。
财经研究室于1947年8月1日成立。前三个月为研究准备时期，学习政治经济学基本理论及新民主主义的各种财经政策，掌握统计的知识和技能，并对“基点村”进行调查，搜集材料。尔后，成立了合作经济研究小组与工商管理研究小组。
历史研究室建于1946年初。1946年7月，北方大学成立历史研究小组。1947年暑假，以原历史研究小组为基础成立了历史研究室，主要任务是修订《中国近代史》和《中国通史简编》。
与学院设置相称，教职员队伍阵容强大，汇集了一批在教育、学术、文艺界富有经验的知识分子。
“一部分是长期在边区从事教育工作的，如王振华、罗青、张柏园、增一、孟夫唐等。孟夫唐与王振华、晁哲甫抗战前在河北南部办教育，思想开明，得到不少青年信从。再一部分是从延安和国民党统治区来的，如艾思奇、黄松龄、乐天宇、张宗麟，陈唯实、张光年、陈荒煤、叶丁易、王冶秋、尚钺、李何林等。”刘大年在《北方大学记》中回忆。
校长范文澜是中国最早用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国历史的历史学家。《新华日报》有关北方大学的消息着重介绍了范文澜的履历：“范氏为全国著名学者，对于中国历史文化著述甚丰，曾任北平、北京、辅仁等大学教授，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院长及河南大学历史系主任，抗战后又历任延安大学教授及中央研究院院长等职。”
而刘大年在文章中提到的张光年，即是人们熟知的组诗《黄河大合唱》的作者光未然。受范文澜盛情邀请，光未然于1946年11月中旬离开北平奔赴北方大学，并负责筹备建立北方大学艺术学院。艺术学院聚集了一批革命的文艺家和文艺青年，成为散播革命文化种子的文艺工作团。
孟夫唐任北方大学教务长，在教育思想上，他主张学以致用，曾提出会拿笔杆子、锄杆子和枪杆子的“三杆子”教育主张，要求培养能文能武、手脑并用的全面人才，以适应时代需要。
北方大学的学员，约70％来自解放区，30％来自蒋管区。学员籍贯几乎涵盖了全国各地，其中以河北、山西、山东、河南几省最多。东南亚国家的华侨也有慕名而来的。北方大学与华北联合大学合并时，除陆续调出参加工作的700多人以外，北方大学尚有学员1000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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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的就是用的，做的就是想的
“学的就是用的，做的就是想的。”一位从蒋管区来到北方大学的学生，发出这样的感叹。
北方大学自创建之初就坚持理论结合实际的教育理念，这在校长范文澜的讲话中有最清晰的体现。他曾在全校大会上强调：“从客观实际产生出来又向实际获得了证明的理论才是最正确最科学的真理。因此我们所讲的都应当是对边区建设有实际意义的课程，从边区、全中国以及全世界之实际情况出发，去确定教材的内容才不致脱离实际。”
一篇署名为方思的《北方大学——解放区见闻之二》文章，印证了范文澜的要求在教学当中得到有力贯彻。
方思提到，北方大学的教育方法是“讨论启发式的教育”，在学习方式上，除讲课之外，还有自学、集体讨论等多种方式。“每一个人都是先生，每一个也都是学生，提出一个问题来，大家自由去看书，作笔记，用心思，看了一段书要默念一段书的大意，要抓住一段书的精神，要试着去提出反驳的意见，这样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一段酝酿时期，在生活的各种场合中酝酿着彼此辩论，互相引申的空气。假如你看书不够仔细，了解不够深刻，那么你很容易便感觉出来，再去看书。酝酿成熟了，才由酝酿的过程中提出讨论大纲，正式讨论会，讨论没有太多的时间限制，不同的见解不辩出一个结果来不结束，辩出的结果随即可以拿到实际工作中去考验。”
与教学方法相适应，北方大学也有许多“陌生而有趣的”制度。方思列举了四种：第一是学生给教员评分制度。第二是互助小组，二三个人为一组，一起读书，一起做事，一起生活，互相批评，互相帮助。第三是学习文件，党的重要文件常要拿到学校里来讨论研究，其讨论之精细，常常为几个字辩一两天。第四是集体生产，烧的煤自己去拉，吃的菜自己来种，生产的所得归自己。
具体到课程设置、教学内容，各学院都注意紧密结合当时边区建设和战争的实际。各学院领导经常作形势报告，组织时事讨论会。在学习研究重要文件的同时，也注意加强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社会发展史等革命基本理论的学习。专业课也注意结合形势发展和当地的需要。
譬如，医学院组织考察团到各野战医院和后方医院进行调查，根据医院需要，有的放矢安排教学内容。农学院根据边区急需发展糖业，设立了制糖系，创建了制糖厂；为解决畜力严重缺乏的问题，设立了畜牧系，并把研究生及制糖系、畜牧系的学员组成农村技术教育工作队，分赴太行、太岳，设立了17个工作站。
“一方面把理论拿到经验中去印证，一方面把经验提高到理论的标准。”就像方思介绍的一样，北方大学把培养人才和推广新技术结合起来，使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和推动边区经济发展结合在一起。
参加革命实践是北方大学教育计划中的重要组成部分。1946年中共中央发布《五四指示》后，北方大学利用暑假，组织北大翻身大队，分赴邢台市、南和县、任县等地参加土地改革。光未然对于这段经历印象深刻：“参加土改，不但对于青年学员，而且对于我们这些长期在大中城市生活和斗争的知识分子，都是十分难得的学习和锻炼的机会。”
“绝大部分同志都是不怕困难，不辞辛苦、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学习如何发动群众，如何开展工作和斗争，如何和贫下中农、和基层干部交朋友。”北方大学师生的认真和热情，得到地方党委好评。（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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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北方大学时代
“今天回顾这段生活，我们像突然领悟到一个新的、划分历史阶段的时代潮流正在兴起。”刘大年在《北方大学记》中这样写道。
北方大学从1946年1月5日正式成立，到1948年8月24日与华北联大合并成立华北大学，仅两年多。
但正如刘大年所说，它作为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组建的第一所综合性大学，成为当时知识分子大聚合的地方之一，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那个电闪雷鸣、人喊马嘶的年代，广大知识分子、青年学生对于社会主义的憧憬和愿望，以及所作出的历史抉择。它是划时代潮流的一部分，在中国现代教育史上占有光辉的一页。
作为“从一种形式、规模过渡到新的形式和规模”的过渡阶段，北方大学后来繁衍了一些高等院校和科研、艺术单位。
中国农业大学——北方大学农学院和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农艺系合并发展为今日的中国农业大学，该校前校长乐天宇即为原北方大学农学院院长。
北京理工大学——北方大学工学院后来和晋察冀边区工业专门学校合并发展成为今日的北京理工大学。
中国歌剧院、中国舞剧院——北方大学艺术学院后来和华北联合大学艺术班合并发展成为中国歌剧院、中国舞剧院。
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近代史研究所——由北方大学历史研究所发展而来，原北方大学校长范文澜生前一直担任该所所长。
中国人民大学——北方大学与华北联合大学合并为华北大学，以华北大学为基础后来组建了中国人民大学。
……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北方大学不仅仅对于那些由之繁衍的众多院校单位来说，是一片燎原的星火，对于当时就读的学员来说，同样是星星之火。
学员们在教师的辅导下，在教学与生产劳动和科学实验相结合的活动中，奠定了初步的现代科学知识和革命思想基础，树立了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的革命理想。他们告别革命母校，走向广阔天地后，有的汇入解放大军的洪流，不少人英勇牺牲在战场上；有的则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无闻地为人民事业作出贡献；有的在社会主义建设中成为骨干力量；有的潜心攻读，刻苦实践，成为各领域的专家、学者，他们当中一大批学员后来都取得了突出成就。
1986年夏末秋初，原北方大学艺术学院的50多名师生相聚北京，并编印了一本通讯录。曾任北方大学艺术学院主任教员的赵起扬把通讯录比作友谊之网，并在通讯录的题词中写道：“通过这张美丽的网，可以看见在祖国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到处闪烁着咱们都熟悉的星光，这星光把我们的思念引向美好的过去；这星光，也预示着更加晴朗的明天。”（文/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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